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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霜刃 (七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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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霜刃(七下)

  三人商量停当,分头调派人手。须臾之后,陷阱布置完毕。王洵命人将法哈德和费迪勒押入,屏退左右,先是非常温和地抚慰了一番,然后开始询问城中的布防情况和俱车鼻施汗秘密老巢的大体位置。法哈德和费迪勒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本以为能凭此捞些奖赏,最不济也能保住一条性命。谁料王洵问完了话,突然把脸一翻,大声喝道:“两个卖主求荣的狗贼,居然还敢以谎话欺骗本钦差。來人,将他们拉下去,枭首示众!”

  “诺!”亲兵们答应一声,将两名俘虏按倒在地,抹肩头拢二臂绑了起來,倒拖着就往外走。

  “饶命啊,饶命啊!小的沒有撒谎,沒有撒谎!”法哈德和费迪勒大声哀嚎,两条脚拼命往地下蹭。王洵却根本不想听,转身就想往后帐走。

  危急关头,突然听见有人大叫了一声“且慢!”万俟玉薤大步闯入,挡住军帐前门,冲着里边高声抗议道:“启禀王将军,卑职曾经亲口答应饶恕他们不死。当时很多弟兄都听见了。如果您不问青红皂白就将他们给斩首的话,今后让卑职后如何指挥属下弟兄们!”

  “一个小小的旅率,你有什么权力答应饶别人不死?”王洵显然正在火头上,转过身來,冲着万俟玉薤怒吼“给我滚出去,要不然的话,别怪我连你的脑袋一块儿砍!”

  “末将,末将…。”万俟玉薤羞得脸通红,顿着脚在原地打转。王洵见此,心头怒火更盛,走回帅案前,伸手用力在上面一拍“來人,将这傻大个儿给哄出去。哄得远远的,越远越好!”“得令!”亲兵队伍中,立刻窜出了一个身材矮宽,诈的家伙,双手按住万俟玉薤的用力往外推。万俟玉薤不敢硬抗,只是一边后退,一边继续低声抗议“古人有云,杀俘乃不祥之举。况且咱们乃堂堂王者之师,岂能对两个化外蛮夷食言?如果消息传扬出去,今后谁还敢再向咱们投降?”

  “不投降更好,老子还嫌抓多了俘虏麻烦呢!”王洵不耐烦地连连挥手“轰出去,轰出去。轰到辎重营里去喂马,什么时候学会了尊敬上司,什么时候再放他回來见我!”

  “走吧,万俟旅率!您还等人抬您走么?”身材矮宽的家伙怪调,一听就是跟万俟玉薤有旧怨。

  “姓王的,老子不用你推,自己会走!”万俟玉薤一把推开矮胖子,怒气冲冲起往辎重营方向报道去了。亲兵们拖着已经彻底绝望的法哈德和费迪勒继续向外,才走了几步,又听见有一个熟悉的低声在里边说道:“大人,这两个家伙其实不着急杀。不如先派人探明了藏宝地点是否属实,然后…。”

  然后自然是杀人灭口。法哈德和费迪勒不用细听,也终于明白铁锤王大人为什么非要自己二人的脑袋不可了。原來此人根本沒打算将俱车鼻施汗藏在绿洲里的作为战利品起出來上缴大唐朝廷,而是下定的决心要跟几个属下私分。

  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整个唐军之中,除了先前那个傻大个而,谁肯为了两名俘虏的死活得罪自家上司?法哈德和费迪勒追悔莫及,被亲兵们一路倒拖着,从中军拖到了后营,随便找了个破帐篷,丢了进去。连绑绳都不肯给解,更甭提任何干粮饮水。

  两个软骨头的家伙都受不得苦,才饿半天时间,便已经饿得头晕眼花。正恨不得立刻就死掉的时候,帐篷外突然又传來白天那个傻大个特有的憨厚声音“我给他们两个送一顿上路酒,请几位弟兄行个方便。嗨,原本是答应他们投降后不死的,谁料万俟面子薄,在将军那里求不下人情來!”

  “你也是吃了撑的。跟两个化外蛮夷讲什么信用?”帐外负责看管俘虏的兵士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同情的口吻回应“这回倒霉了吧。好好的旅率职位也丢了,变成了一个马夫!”

  “嗨,还都是王十三那倭奴害的。他一直就看我不顺眼,总在大人面前说我的坏话。久而久之,大人不信也信了!”

  “就是,那倭奴心肠最黑!”看守与万俟玉薤深有同感,冒着被责罚的危险低声附和“您进去吧。记得别耽搁太久。免得被人发现了,兄弟我不好差。”

  “行,谢谢几位兄弟了。这坛子酒,你们拿去暖暖身子!”万俟玉薤口答应着,低头钻进了帐篷。

  他手里端着一个木托盘,上面放了一只,三个酒碗。此外,身边还跟着一名亲信,双手拎着一个硕大的酒坛子。见到法哈德和费迪勒两个还被像活猪一样捆着,赶紧放下酒菜,上前松绑。待二人从震惊中回过神來,又轻轻做了揖,低声道:“不是万俟失信,而是你们两个不知道为什么触了钦差大人的霉头。唉,万俟人微言轻,救不了你们了。只能给两位送一份上路酒,让你们做鬼之后,也不至于恨我!”

  说罢,打发亲兵离开,然后亲自将三个酒碗斟。每人面前分了一碗,惨笑着捧起。

  法哈德和费迪勒二人饿得前贴后背,哪还顾得上什么是断头酒?扑上去,一人扯起一只鸡腿,狼虎咽。待将肚子基本添了个半之后,才突然想起來一般,双双冲着万俟玉薤拱手痛哭“将军,将军,大,大恩,只能下辈子报,报答了。我们两个活该倒霉,死后做了鬼,也绝对不敢怨恨将军!如果,如果…。”

  “嗨!”万俟玉薤只管叹气。闷头又喝了几碗酒,然后站起身來,低声道“我得走了,否则,又是一股麻烦。你们两个慢慢吃,不用着急。外边的几个看守都是不受重用的,此刻有酒有,自然不会对你们太苛刻。”

  说罢,自管起身出帐。丢下两名俘虏相对着以泪洗面。

  法哈德和费迪勒二人边吃边哭,边哭边吃。慢慢的,酒意便上了头。想到自己早晚是个死,慢慢地,胆子就又大了起來。

  费迪勒心思比较活络,低了声音,跟法哈德商量“你说,如果咱们突然向外冲,有沒有活着离开的可能!”

  “恐怕,恐怕沒等跑出营门,就,就被砍成酱了!呜呜-----”法哈德哽咽着回应,眼泪成串成串往酒碗里掉。

  “反正是个死。剁成酱和砍头也沒什么分别!”费迪勒抹了抹眼睛,继续低声鼓动“我刚刚听他们的说话声,外边好像只有两个看守。如果我们两个跑得够快,说不定…”

  “可,可往哪跑。回柘折城,大汗如果知道咱们两个带头投降,并且供出了他藏宝的消息,也得活剥了咱们!”法哈德继续哀哭,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笨蛋。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咱们是力战被擒,还是主动投降的?况且藏宝的事情,只有大汗身边极少数的人知道。即便被唐军起了去,也沒人会想到是咱们的密!”

  “呜呜,呜呜,那,那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跑…”法哈德心思不由一动,哭着让对方拿主意。

  “闭嘴!”费迪勒低声怒斥“你想被人听见啊!”骂哑巴了法哈德,他又快速起身,将耳朵贴在帐篷上,低声说道:“过來,听听外边的动静。如果能打探到一些军情回去,说不定还能得到大汗的奖赏。”

  “嗯,嗯!”法哈德也终于豁了出去,擦干了眼泪,将耳朵贴在帐篷壁上偷听。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多时,便听见外边有人打着哈欠骂道“鬼天气,越來越冷了。钦差大人不知道要干什么,居然到现在还不撤军?”

  “你以为钦差大人不想撤军啊?”另外一名看守非常不屑地反问“要我看,钦差大人他老人家现在是骑虎难下,罢不能。”

  “此话怎讲?”虽然挨了骂,第一名看守却不生气,反而虚心向同伴讨教。

  “那还不简单。咱们就六百來弟兄,却接连抢了人家两处营垒。跟俱车鼻施的仇结大了。一旦撤军,就很容易被人看出虚实來。你想,那俱车鼻施也是一方豪杰,还能不要个脸面么?知道自己上当受骗后,就是拼了老命,也得把场子给找回來!”

  “可就这么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马上天就冷了?到时候雪一下,想走都走不了!”

  “要不说你笨呢?”第二名看守低声卖“咱们先抢到了足够的军粮,又抢到了大批战马。把城里的人也都吓傻了。哪天趁他们提心吊胆守城的时候,冷子一撤。把整座空营都留给他们。等俱车鼻施可汗发现咱们撤了军,咱们早就进入拔汉那城中了!”

  “空营?”法哈德和费迪勒简直不敢相信自家的耳朵。联想到白天在营地内看到的情况,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上万兵马即便再井然有序,发出來的声响也跟几百人不一样。而无论白天跟着俘虏队伍被押进唐营之时,还是现在被单独当做死囚看管之时,外边都静得极为可怕!

  六百人吓得上万兵马做了缩头乌。这个乐子可真大了!

  可如果将消息传回城内去,这个功劳,也足以躺在金子堆上打一辈子滚。霎那间,两个软骨头浑身上下热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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