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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石沉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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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门’荣华谢相府,一夜之间竟化为灰烬,岂非疑窦丛生?

  只是敢谈论这当中猫腻的人,却是少之又少。。更多最新章节访问: 。

  更多的人只说谢相府以后如何如何,真正能谈事儿的人都在宫中。

  此事疑点重重,以至于叫人根本不敢妄加揣测。

  传说,当谢相被找到的时候,身上有刀伤,并非被火所焚;又传言,京兆尹着人来救之后,从火场上翻出尸体十八具,除谢相外,都是府中护卫丫鬟,经人辨认之后,都是在谢江山院子与书房附近伺候的。

  且光天化之下,火势何等凶猛,才能将整个府邸都化为灰烬?

  此事本是有迹可循,可偏偏天降一场雨,在废墟里冲刷一回,竟然难以再查。

  只有因为雨水而’在火场四周的油迹,隐隐然揭开了冰山的一角。

  乾元殿中,新任京兆尹赵继廷颤抖地趴伏在地,额头挨着前面冰冷的金砖,带着几分胆战心惊:“回皇上话,经查相府十八人生死火场,谢大人惨遭不幸,乃是在火前便被锐物穿‘’而过致死。火势诡异,雨后有油迹晕染在水中,疑为人纵火。当是时,相府多处同时起火,甫一出事便火势凶猛,控之不及,纵使微臣倾府衙微薄人力,周围邻里一同救火,也没能挽回…微臣有罪!”

  说完,赵继廷又重重朝着地面上磕去。

  晋惠帝高高坐在明堂上,仿佛没看见下面赵继廷颤抖的身躯。

  谢家这宅院,乃是前朝就已经有了的,高祖因惦念老谢相扶持新朝廷有功,所以保留了原谢相府,一直留存至今,其中景致优雅又多奇趣,书香墨韵俱在,如今毁于一旦,不知多少人听了要暗自叹息。

  晋惠帝的表情变得‘’沉无比,他一把推落了御案上堆得高高的奏折:“真凶呢!谢相乃是天下股肱之臣,朕之左膀右臂!就在朕眼皮子底下,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朝廷养了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是干什么吃的?!”

  朝中大臣们尽皆冷汗涔涔,全都口称“臣有罪”跪了下来。

  天子一怒,威势惊人,更何况谢相前段时间才被皇上复位,而后赐予了一大堆的东西?

  想来以皇上对谢江山的看重,遇到这种事,怎能不怒?

  可是也有不知多少人心里骇然,今这一场事。到底又是谁做出来的?

  死的那些人,都不是被火烧死的,而是在火烧之前就已经死了。

  还好那个时候谢夫人与其子‘女’都去了庙中,才免遭这一场惊天横祸,好歹算是为谢家留了香火,只是如今谢家一案却头绪全无,什么也查不到,更没有半分的线索,除了那些油迹,再没有半分的端倪。

  京城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近乎连着烧了半条街,何等地诡异?

  要有多通天的手眼,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成这些事?

  一旁的傅臣,也凝眉思索起来。

  谢方知终究入仕不久,如今遇见谢相这件事,怕也是要停滞三年余了…

  晋惠帝冰冷的眼眸,扫过下面跪着的每一个人,而没有人能抬头与他相视。

  “此事定要严查!谢氏一‘门’忠心耿耿,谢相更是为我大123言情山鞠躬尽瘁,如今横祸相加,也不能薄葬了,着令礼部起谥号,厚葬,另划城南桥后一处为谢氏一‘门’建新府邸,以安谢相儿。此案京兆尹必定要查到底,另着提督韩广文协查,万不能有失!若查不出端倪来,定叫你等落了狗头!”

  好一番杀伐果决的决断,听得众人都胆寒起来。

  而后晋惠帝似乎也累了,便挥手示意叫他们跪安。

  众臣跪退,傅臣却被晋惠帝身边的太监给叫住了,说是皇上有请。

  傅臣脚步一顿,便道:“有劳公公了。”

  京城里,又有谁有这样通天的手眼呢?

  屈指算算…

  傅臣动了动自己的大拇指,又慢慢地收了。

  他敛了自己眼中的情绪,很快便到了殿后。

  晋惠帝面上平静得很,不过眉头也锁得很紧,他见傅臣来,便叹了一口气,道:“朕素知你与谢相之子谢方知走得近,近出了这样大的事,谢相又快出丧,他可没什么事吧?”

  平白无故问谢乙?

  傅臣也平静得很,只道:“出事那一去见过,失魂落魄,浑然没有昔日模样了。”

  “此子寻常寻‘花’问柳,顽劣异常,终究心思没放在正路上。如今突逢大变,那些个小聪明兴许也是用不上了吧?”谢方知在世人的眼中,约莫就是这样了,晋惠帝这话若是换了个人来说,定然不错。可偏偏傅臣在他的口中听见了,那就有些意思。

  谢方知是个什么人,傅臣太清楚。

  他原想要说什么,可一看晋惠帝表情,又将要说的话给了进去,换上一句道:“听闻他在废墟之中坐了两,谁也叫不出来,跟变了个人一样。谢家伯父乃是谢乙生父,为他开‘蒙’,教他读书,乃是慈父,又是严父…微臣往日也是羡慕谢乙的,如今…”

  说来也是平添伤怀罢了。

  傅臣脸上的表情,似乎也不大好。

  他这些表情和情绪的变化,一一落入晋惠帝的眼中,他不由得问道:“难道宁南侯对你不是如此?”

  “父亲待微臣…自也如此,只是想起谢乙,不免有些唏嘘罢了。”

  子为父子,父为子父,却偏偏又生离死别。

  傅臣叹了一声,不想再说了。

  不过他这话,听在晋惠帝的耳中,又别有一番意思了。心思转着,晋惠帝渐渐有了一些想法,不过他没说,只道:“这几,你勤走动,看看谢相府近可有什么事。谢乙这孩子,朕也是看着长大的,万不要出差错了。另一则,朕便不去看了,免得触景生情…唉,何至于此呢?”

  何至于此呢?

  傅臣也想问一句。

  他见晋惠帝似乎不想说话了,便起身告辞。

  晋惠帝点了点头,便任傅臣走了,待殿中无人了,晋惠帝才唤道:“韩广文。”

  一人从殿外进来,正是之前被晋惠帝钦点协查谢相府失火一案的京畿提督韩广文,生得威武英朗,不过眉目之间似乎盘旋着几分‘’霾,鹰钩鼻薄嘴‘’,一副刻薄脸,进来便利落地给晋惠帝行礼:“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起吧。”晋惠帝敲着扶手,便道“今点你协查此事,你心中该有数。”

  “还请皇上放心,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韩广文声音是掷地有声,不过却飞快地扫了晋惠帝不起半分‘波’澜的表情一眼。

  晋惠帝又道:“今儿朝上没见着魏王,你去查查他最近在做什么。”

  “臣遵旨。”

  韩广文叩首后,这才离去。

  萧纵已经离朝有一阵了,因为近几个月来,傅臣渐渐得了晋惠帝的重用,原本作为皇帝手里一把刀的魏王的日子,就陡然清闲了下来。

  一旦有了时间,萧纵便都往薛家口净雪庵走,多与章太妃在一块儿,皇帝着人查他的时候,他还在下棋。

  京中的消息自然是一刻不停地传了过来。

  姜荀今得空,又正逢要给生母祭奠,所以也来了,刚好与萧纵碰个头。

  萧纵转着酒杯,见了他进来便道:“看样子这一步棋是要走坏了…”

  姜荀才刚坐下,也是神情不轻松,道:“原本谢方知乃是拉拢过来辅佐您的,眼见着谢乙就要入仕,慢慢便能扶出人来,没想到现在…京城里又有谁有这样大的本事,一夕之间算计得谢氏一‘门’家破人亡?不过终究是没想到,我以为谢方知不会这样脆弱。”

  是脆弱了一些。

  坊间传言说,谢乙已经垮了。

  萧纵老觉得心里不安定,道:“朝中可传过什么消息?”

  “朝中也就是皇爷叫人彻查此事,发了好一通的大火,如今只知道有人杀人纵火,却还不知到底是何人所为。”

  想必有胆子在京城里做出这些的,要么就是不怕查,要么就是有自信根本叫人查不到,朝文武,这样的人能找出几个来?

  姜荀总是想起那一夜,姜姒的哭。

  他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两个人终于还是渐渐走到了一起,也不得不说谢方知有一点手段。

  他看的出,姜姒那感情朦朦胧胧的,还夹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

  虽有心要问个明白,却因怕她伤心,所以近着。

  想着,姜荀又道:“思来想去,朝文武,能做此事的唯有…”

  他看了萧纵一眼。

  萧纵端了酒杯慢慢地饮完杯中酒,长叹一声道:“你这猜想,可告诉谢方知了?”

  “纵使我不告诉他,怕谢方知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吧?”姜荀一想起旁人说的谢方知如今的状况,就不由得拧眉,若他此前与姜姒有什么约定,可姒儿那模样,怕也是不成了“可即便是知道能怎样?”

  “仇恨是很可怕的东西。”

  萧纵摇了摇头,显然觉得背后的文章还很有意思。

  二人商议着下一步棋应该怎么走,山东那边的事情让太子给废了,傅臣在中间扮演的角‘’,也着实耐人寻味。

  更耐人寻味的,是皇上如今的态度。

  最终姜荀与萧纵还是决定,先稳一段时间,要紧的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谢方知。

  谢相府虽没了,可谢氏一‘门’树大深,正所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原本谢方知又是这样出‘’的一个人,若谢方知能扛过来,照旧是魏王最大的助力。

  商议定,姜荀便离开了。

  临走前,他去看了章太妃,章太妃只道:“明年会试,你自个儿注意着身体…”

  姜荀点了点头,见她没回头,萧纵又在,终不好多说什么,谢过了太妃的关怀,这才回了姜府。

  照例先去绵病榻,似乎没几好过的伯父姜源处见过,见周氏来伺候了,姜荀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进‘门’将外面披风解了下来,递给碧痕,他顺口便问了一句“四姑娘在府里吗?”

  碧痕道:“这几京里‘’得很,四姑娘也没出去呢。”

  “既如此,我去四姑娘那边。”

  姜荀想想,还是去看看她,不过才进院子,便发现姜姒正跟丫鬟们一起看着院子里的杏树,笑说道:“‘花’褪残红青杏小,你们瞧这杏子,回头做成杏干多好?”

  于是,姜荀的脚步顿住了。

  他看见姜姒,是一张明‘’如旧的脸,脸上神情疏淡,透着些许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没有过风雨‘’加的那一个夜晚,也没有过哭没有过泪。

  姜姒回过头便瞧见姜荀,笑着道:“堂兄来了,正好合适,我前儿着红‘玉’学了一道樱桃扣‘’,不过这时节找不出樱桃来,便用干梅子替了,你可要尝尝?”

  “…好啊。”

  姜荀终究还是笑了笑,跟着一起进了屋。

  红‘玉’那边早就准备好了,藏起眼底的隐忧,却做了菜。

  屋里,姜姒给姜荀倒茶,正将茶盏放到他手里,便听他道:“…你…释怀了?”

  释怀?

  其实也没有什么释怀不释怀的。

  姜姒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道:“堂兄似乎有些误会了…能找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人固然好,可谢方知算什么一心一意呢?原本他喜欢我,可我对他也不过只是利用。他喜欢我,并不应该成为我利用他的借口和理由。我不过是哭自己前途未卜罢了。想来,嫁给谢乙,高‘门’大户,又知知底,他还对我有些新鲜感觉,总好过嫁给什么别的‘’鸣狗盗宵小之辈吧?”

  冷酷的一番话。

  甚至毫无感情的一番话。

  姜荀听得无声,他看着姜姒似乎不起涟漪的一双眼眸,却忽然看不下去,于是低了眼看茶,抿了一口。

  三后,谢府出丧,皇帝亲写了吊唁的文辞,整个京城都在长街两边看,一时之间风光无两。

  只是那凶手,却似乎消失无踪了一般,再无半点的消息。

  皇帝因此将京兆尹降职,换了新的京兆尹,也依旧一无所获。

  谢府只剩下残垣断壁,一个多月过去,也有许多人对此事津津乐道,而更让所有人没想到的一件事,也在此时发生了。

  身戴重孝的谢大公子,一个人离京远游了。

  谢方知走的这一天,照旧是个晴好的天。

  出来送他,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一个谢银瓶,不过一个多月过去,她看上去瘦削了很多,只看着一身白袍的兄长,忽然泪如雨下:“大哥,你…”“瓶儿,你看得懂吗?”谢方知看了看天边的太阳,快落山了。

  谢银瓶止不住泪,没说出话来。

  然后谢方知说:“我宁愿你什么也不懂。那三封信,一封留给傅臣,一封留给姜荀,剩下的一封…罢了,另秘使赵蓝关与我谢氏疏远,千万叫他沉住些气儿,在边关可别回来了。”

  说完这些,他便轻声地一笑,依稀年少轻狂颜,如今沧海桑田眼,叹道:“留着吧,好生照看着娘,我走了。”

  然后他挥挥手,告别了繁华京都,策马扬鞭,慢慢消失在了逶迤曲折的官道上。

  重孝里不守灵还要远游,这是把自己往绝路上‘’。

  谢银瓶知道,不出三,京中便会流言传遍,说那昔日风’‘’纨绔子,终究受不住这打击,这等不孝之事竟也做得出来。

  兴许,他们还会说,谢相竟养了这么个不孝的逆子…

  可只有谢银瓶知道,这一条路,不是谢方知要走,是谢江山‘’他的。

  她望着那官道很久,直到夕阳西下了,才往城‘门’处去,一路无声,周围人的声音都传入她耳中。

  “真是多事之秋啊…”“谁说不是呢,前一阵太子废了,这一阵谢相没了,一转眼连京兆尹都换了好几个…”

  “你们怕还不知道呢,今儿个中午,姜家那一位三老爷也没了。”

  “是原任鸿胪寺卿的姜大人吧?哎,前儿我就听那边给姜大人诊病的大夫说了,怕没几。”

  “要说最可怜的,实则还是那姜家四姑娘吧?”

  “…谁说不是呢?”

  …

  谢银瓶忽然有些怔然,一时复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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