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他从衣柜里拖出一个大纸箱,里头有瑞瑞穿过的衣服,玩过的玩具,都被他一一收拾整齐,如珍宝般收藏。
书桌最下层的抽屉,有几本图画书、还有生字练习本,瑞瑞还不太会写字,她不会写爸爸,因为她嫌弃笔画太多,她也不会写自己的名字,理由是同样,但是,她却偏心眼到早就学会了写“妈妈”两个字。
还有,他的瑞瑞很会拼音,到能完整的将一个小故事用拼音写下來,他的瑞瑞真的好可爱好聪明。
耗了一些时间和精力,他终于从邮局找到了瑞瑞最后的“遗书”那封沒有地址写给妈妈的信。
那封信,全部都是简单的拼音,信里有瑞瑞哄妈妈的话,画里有瑞瑞的遗愿。。
她希望爸爸和妈妈在一起,生个小弟弟,一家四口一定要幸福!…
把信装入快件纸袋中,工工整整的填写贺太太现在住的地址,封上封口,他已经红了眼眶。
别说贺太太了,他至今也无法从失去瑞瑞的悲伤里自拔。
他会把瑞瑞的遗愿寄给贺太太,看到瑞瑞的遗物,希望贺太太的情绪能有个宣的窗口,希望贺太太能。。
大声的哭出來。
门外,传來门铃声,他急忙抹抹脸,去客厅看了一下显示屏。
是他的母亲贺兰女士。
他愣了一下,但是,还是打开了门。
面对儿子,贺兰还是一脸的冷淡与傲慢。
“进來吧。”他淡淡问“要喝什么?”
“茶!”贺兰踩着优雅的脚步,踏了进來。
只是,当儿子真的去厨房泡了一杯茶给她时,她愣了一下。
她和儿子一向象敌人,她不愿意见他,他更不愿意搭理她,但是,沒想到,他现在居然会平静到招待她。
看來,她的儿子和以前不同了。
在血的教训以后。
“找我什么事?”他坐在母亲对面。
瑞瑞的死,让他明白,亲情很可贵,不要随意糟蹋。
“我听说予问精神出了点问題。”贺兰喝了口茶,放下杯子,缓慢地问。
“你听谁说的?”他喉咙发紧。
“这一个月里,予问足不出户,而且她的父母带她去医院看精神科,被我一位朋友刚巧碰见了,这事就传开了。”贺兰皱着眉头。
“她只是需要时间,很快会好起來!”他回答。
他相信贺太太会很坚强,熬过这一关。
对这个问題,贺兰女士先不予表态,她只是淡淡地说“瑞瑞出殡那天,我们很多亲戚都在背后议论我这儿媳妇真冷血,女儿死了一滴眼泪都沒有!”
“他们懂什么!”贺毅脸色一变“就只知道碎嘴,不哭不代表她不伤心!”他不许别人说她坏话!事实上,她比谁都崩溃,那些人,他真想撕了他们的嘴巴!
贺兰女士有点意外,观察了他几眼以后,才慢悠悠地问“予问现在精神失常了,你打算怎么办?”
沒有犹豫,贺毅坚定“我要照顾她一辈子!”不管她是病了还是疯了,他都不会离开她!
这个答案,显然让贺兰很满意。
“我找予问之前那个医生了解了一下情况,她患的是一种突发、短暂、轻度可治愈的‘精神分裂症’。医生认为,象她这种情况,发病期很短,只是一个时期的精神恍惚、错,经过及时治疗与控制,病愈以后,大部分的病人不会复发。”但是,关键是这个病一定要治好!
“恩。”听到母亲这样讲,他也稍稍安心了。
但是,他该怎么治好贺太太?他根本一点头绪也沒有。
他想把予问接到身边照顾,但是显然岳父岳母很固执,不会愿意。
“但是,总结一句话,她这病,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也许会好,也许一辈子就这样了,你想清楚,要不要离婚?”贺兰女士问出自己今晚此行而來的目的。
照顾有很多含义,可以只是人道帮助,也可以放弃所有全身心投入,她想问清楚儿子,他说的照顾到底是哪一种?
“不,我不离。”他捏紧拳心,坚定摇头。
他不离婚,除非死。
贺兰终于出了笑容,儿子真的长大了,有担当了。
“行,有你这句话就好,他们宋家二老休想‘欺负’到我们头上來!”贺兰很干脆“宋予问这个儿媳妇我很满意,就算她真的疯了,好不了了,也是我们贺家的命,她还是我贺兰一辈子的儿媳妇!”她的性格很自大,这一辈子能让她瞧入眼与欣赏的人沒几个,包括他们两父子,但是,宋予问,她很喜欢!
现在不是他要不要的问題,而是宋予问娘家那边坚决要离婚。
“你放心,只要你不同意,这婚离不了!”贺兰很自信。
他凝向母亲。
“我已经问过律师,申请离婚登记的当事人有一种情况下,婚姻登记管理机关不会予以受理,那就是一方或者双方当事人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或者无民事行为能力。予问现在精神方面出了点问題,已成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失去正常思维能力,更沒有控制和辨认能力,自己已不能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法官会认为,她可能连离婚是怎么一回事都沒有能力理解或是受人唆摆!所以,一般这种官司,只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久拖不决’!”如果儿子要离婚,那才叫棘手,现在只要他不离,就算宋家再闹几次法院,也无济于事!
闻言,贺毅角缓驰。
这一个月里,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瑞瑞的事,大家都很伤心、难过,所以你尽快搞定予问,想办法和予问再生一个!”贺兰女士命令他。
这么聪明的孙女死了,她也很难过,但是难过是抵不了事的,现在能做的就是快速找到解决的办法!
再生一个?他沉默了,现阶段,他想都沒想过这个问題。
而且,他怎么和贺太太再生一个?她现在对他避如蛇蝎,难道让他用强?
“对了,那个杜晓雯你怎么处理?”贺兰皱着眉头问。
晓雯…
他梗住。
“那个女人不能要,简直就是个扫把星,每次她一出现,沒一天安宁!沒有她,瑞瑞会死吗?”贺兰很强硬的咄咄道,语气充不屑“别说进我们家门,这种女人替我贺兰提鞋都不配,想生我们贺家的孩子,简直做梦!”语气极冷。
“她肚子的孽种,你给我自觉点,马上叫她拿掉,不要等我出手!”她一出手,可不是闹着好玩的!
总是这样,贺兰女士强悍的嘴脸分外让人反感。
但是,这回,他无话好说。
深呼吸,他闭了闭眼“我明白了,我会和晓雯分手。”
无关贺兰女士的迫,而是他,想对贺太太拿出诚意來。
…
予问收到一封快件。
寄件人的名字,居然是瑞瑞。
她的心跳加速到快跃出心房,瑞瑞给她写信?可是,瑞瑞明明在她身边呀。
她身边的那个瑞瑞,对她出可爱的笑容,仿佛在鼓励她。
她撕开信,除了妈妈两字,其他全都是拼音:
妈妈,对不起,瑞瑞又惹你生气了!妈妈会不会被瑞瑞气哭了?别哭别哭,瑞瑞画画给妈妈看,有了这幅画,妈妈就不哭了,原谅瑞瑞的不乖,好不好?
信下面,是一张画纸。
画上面,有个穿婚纱的女人,那是她,手里抱着一个刚出生的男娃娃,她的旁边站着一个穿西服的男人,从他得好看的发型可以看出是贺毅,他的手里牵着同样笑得很开心的瑞瑞。
下面加了一行字:瑞瑞保证,妈妈有小弟弟以后,瑞瑞不吃醋,不耍坏,瑞瑞会很疼小弟弟。
她捂住。
傻孩子,为什么总是接受不了,爸爸和妈妈不可能会再有小弟弟的事实?
“爷爷、爷爷、瑞瑞要有小弟弟了!”某清晨,女儿扯着嗓子喊得声音,在她的脑海回放个不停。
她对不起女儿,总是无情的让她的希望落空。
心房好窒、好痛。
她细心发现,这张画纸异常的厚,她把画纸立起來一看,居然是两张用胶水粘在一起的画。
她小心翼翼挑开粘着的胶水。
下面那副画,是她独自牵着瑞瑞,而穿西服的爸爸被扔在最后面。
“妈妈,我选你!”这是瑞瑞留给她最后的一句话。
妈妈,我选你?瑞瑞、瑞瑞、瑞瑞!她的瑞瑞选她?选她!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领悟,劈入她的脑海。
她的瑞瑞从來沒有不要她,她只是希望一家圆,才会假装要选择爸爸!而她,她在做什么?因为伤心了,她就任着瑞瑞跟着爸爸,希望瑞瑞能死心。
是她害死了女儿,如果那天,她多停留一步,看见女儿的眼泪,如果那天她能拿出强悍,抢走瑞瑞,她的瑞瑞就不会死!
瑞瑞爱妈妈,瑞瑞明明爱妈妈!
痛、好痛、好痛。
无法息,心象被人活活在挖出來一般的痛,悔恨让脑袋象被针刺、被刀扎、被击一般。
泪水一滴一滴,掉在那张图画上,她痛得瘫在地上,泣不成声,抱住裂的脑袋,撕心裂肺地尖叫。。
终至,承受不住疼痛与绝望,她晕了过去。
一直站在她身旁的瑞瑞,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