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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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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文做事素来有始有终,搞定自家‘女’眷,他也没忘记去夏少卿府上通气。

  夏文道“二伯知道我家,一辈子就在咱们蜀中老家呆着了,老家人淳朴,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祖母年岁大了,心疼我在帝都过得不容易,再有杨姑娘三番五次的上‘门’,当真是巧舌如簧,何况又顶着亲戚的名义,自然她说什么,祖母便信什么。我刚知道此事,深觉不妥,先跟祖母讲明白了究竟,心下着实又担心伯娘这里,着紧的过来,跟二伯说一声。”

  夏少卿低声问“蜀锦阁当真与蜀王府相关?”

  夏文道“二伯在帝都多年,自比我有见识,二伯想一想,蜀锦阁的事是不是有蹊跷?”

  因是族人,且夏文刚在翰林当差没多久,两家关系还是很亲近的。夏文都能看出不妥,夏少卿更不是瞎子,道“凡在帝都站住脚的铺子,哪个没有靠山?蜀锦阁自然也有自己的道道儿,这位杨姑娘原是蜀王世子的‘侍’‘女’,何况如今做这蜀锦的生意,与蜀王府有些关连也不为过。但是,若说她受到蜀王府的指使,你不觉着她行事太笨拙直接了吗?”

  夏少卿点拨侄子,道“这世上,不是没有细作,我看杨姑娘笨的,实在不像细作。若说她靠着蜀王府的出身谋些好处,或是得了些见不得光的钱财,我倒是信的。”

  夏文道“她深恨内人,并且对内人在边城之事了如指掌。如果不是特意查过,绝不可能这样清楚的。”

  夏少卿道“去年‘’闱大比,西北文运大昌,我算了一下,尤其那些年轻的进士,竟多是西北出身。你向来与他们走得近,他们有许多就是边城人,而且还多与你岳家沾亲带故,侄媳‘妇’的事,他们定都很清楚的。再者,你岳父舅家朱氏,朱家大老爷以三品户部‘侍’郎之位致仕,也是高官了。侄媳‘妇’的事,朱家一样清楚。杨姑娘不见得神通广大到去西北打听,何况,侄媳‘妇’大小也有些名声。”

  这些人虽然清楚,但‘’情皆不错,谁会将赵长卿的事’给别人知道呢?夏文不好拗着夏少卿来,他叹道“她对内人的恶意,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总觉着还是远些的好。”

  “‘妇’人的脾气,我们男人一般都不能明白,按理有吃有喝有银子使便罢了,她们偏能生出许多古怪心思来。你远着杨姑娘些是对的,咱们不论做官做人,最不能少的便是风骨。你父亲因她颇吃了些苦处,谁心里真能毫无芥蒂,何况这不是小事。咱们不多议论,不找旧账,看在亲戚的面子上,见面还能点个头,是咱们夏家的涵养。但,亲近是不必了。”夏少卿道“你伯娘做这事,竟都没知会我一声。一会儿我去问她,若真的入了股,还是撤出来好。咱们家不等那几两银子下锅,何况我这个年岁,再过几年该致仕了,平平安安到致仕,才是福气。”

  夏文道“二伯正当年轻力壮,这个时候就说致仕,也忒早了些。我们小一辈的,没您这样的长辈指点一二,做官都心里没底。”

  夏少卿笑“咱们夏家也是世族书香人家,只是近朝未出过内阁高官,未免对不住祖宗哪。到我这里,熬了一辈子,熬到正四品,要说再进一步,难上加难。你们这一辈的孩子们,我家里你兄弟们,你也见了,只能说中规中矩…”

  夏文忙道“在帝都中规中矩,已是难得出众。说句老实话,帝都最不缺天才,各处才华横溢之人汇聚帝都,侄儿只怕连中规中矩都算不上。”

  “你也太谦了。你是正经进士出身,如今在翰林,是最清贵的差使。你兄弟们都是我给他们补的官,只凭这一点,将来就有限了。”望着夏文,夏少卿颇是欣慰,这个族侄,虽然还欠些历练,但心肠是正的,自己觉着有危险,立刻过来跟他说,凭这一点,也值得他提点一二。夏少卿道“阿文,你现在或许不觉怎样。先前,你也颇吃了些苦头,都说在边城是你家歹运,所谓福祸相依,你家走了背字到了边城,要我说,边城也是你的兴旺之地哪。你想一想,你现在‘’好的朋友,与你同科的进士,多是来自边城。如今朝中这些老家伙们,包括我,有朝一总会退下来的。你心里要有数,好生做官,将来咱们夏家一族的兴旺,就看你了。”

  夏文哪里敢应这话,谦虚不已。夏少卿勉励他几句,晚上还令厨下备了几样家乡小菜,留夏文用饭。

  待夏文告辞,夏少卿方回屋去问老婆蜀锦阁的事。

  夏恭人道“我都打听过了,那位杨姑娘是族弟媳‘妇’的娘家外甥‘女’,最是可靠不过,为人既机伶又实诚,我拿了五千银子入了进去。”

  “你怎么不事先与我商量一下?”夏少卿大为皱眉,语气都冷了三分。

  夏恭人很是无辜“是我娘家嫂子说给我知道的,何况我又特意去族婶家打听了底细,的确是可靠的亲戚。她使别人的银子也是使,使咱家的也是使,何必去便宜外人?”

  “赶紧去把入的银子要回来,你去打听些什么?族婶多大年纪了,何况一辈子就呆在老家,内宅‘妇’人,耳子软,险被人骗了。阿文特意与我说,蜀锦阁不大可靠,族婶入的银子都要回去了,你也别去发那个财。”夏少卿脸沉如水。

  夏恭人不敢犟嘴,何况在帝都行事,的确要千万小心。夏恭人忙问“老爷,可是出事了?”

  夏少卿道“如今无事,不见得以后无事。那个杨姑娘,以前是蜀王世子的屋里人,被放归本家得了这个生意,干净不干净还得两说。你敢去参股她的生意,真是嫌日子清净呢。”

  夏恭人自比夏老太太一干人更有见识,她急道“这可真坑死我了。我这就打发孙嬷嬷去拿回银子来,还得叫人去跟‘女’婿说一声,我那嫂子素来只跟钱亲,她有个好歹,拖累的还是‘女’婿!”

  夏少卿叹口气“赶紧安排人去吧。以后再有这种事,你先问一问我,别这么自作主张。”

  夏恭人忙道“我知道了。这回若不是可靠人介绍的,又是族婶家的亲戚,我再不能这样草率。”一个李老太太,一个夏老太太,夏恭人深深体会到了猪队友的妙处,心下暗暗决定,以后定要少与这两个人头猪脑的家伙来往,更不能轻信这两人的话。

  老夫老起来毫不费力,夏少卿道“我听说,苏神医要在西山寺免费给人们看病施‘药’,宋侯爷捐了一万两银子用来买‘药’。若是别人家捐‘药’钱,咱家多少也捐一些,总归是做善事呢。”

  别人一听苏神医皆是溢美之词,唯夏恭人,一听苏神医的名字就头疼,她连连摆手“你还是算了吧。人家根本看不上咱家,何必去凑那个热闹。把银子打发给要饭‘花’子,他还得给咱嗑两个头呢。这银子捐出去,苏神医指不定说出什么好听的来。”

  夏少卿道“你这是怎么了?这又是哪里的话?”

  夏恭人抱怨“你成天在衙‘门’忙,家里的事等闲我也不想扰你,你哪里知道咱们闺‘女’受的委屈。先前我那大嫂天天作耗,好在如今消停了。也不知怎么这样不顺,苏神医又来了帝都。先前他在宫里给陛下诊病,一直无闲暇,这刚闲了就要生事,张罗着给苏夫人大做道场呢。”

  “苏夫人?”夏少卿想了想,颌首道“当年大苏探‘花’无子,是苏神医过继给大苏探‘花’的,这是给父母做道场,也是应当的。”

  夏恭人气不打一处来“哪里是大苏探‘花’的夫人,是大苏探‘花’的‘女’儿,侯爷的原配夫人,苏夫人!”

  夏少卿愣了一时,才想起自家闺‘女’不是永安侯元配。

  其实,继室夫人也没啥,宋侯如今的夫人也是继室,不照样安享尊荣。但,继室在原配跟前,就实在直不起了。

  譬如宋侯爷的元配大纪氏,这位夫人虽是命短,因生养个好‘女’儿,宋家往时还只是在大纪氏冥祭前后的去山上庙里做道场,如今宋皇后正位宫中,宋家祭奠大纪氏的时间由一年一次改为一年两次,而每次祭奠元配夫人,如今的继室杜氏夫人,都要在元配陵前行妾室之礼。

  这对于杜氏夫人不算什么,一来,她出身寻常,原是妾室扶正,自身底气不足;二则,她没有个亲生的皇后‘女’儿。人哪,有时候不认命真不成。

  祭奠大纪氏夫人,对于宋家是极寻常的事。

  但,夏家不同。

  夏氏并非永安侯的元配。

  当初永安侯过继侯府,他的亲事是老永安侯一手安排的,娶的是大苏探‘花’的独‘女’。只是苏夫人命薄,早早过逝了。而后,永安侯续娶了夏氏为继室。

  苏家自苏文肃公过逝后,便以大苏探‘花’为首,后来,大苏探‘花’也很年轻便故去了,只因此人实在惊才绝‘’,世所罕见,故此,如今世间仍然传着大苏探‘花’的传说。大苏探‘花’过逝的很早,留有一‘女’,就是永安侯的元配夫人。这位苏夫人因早年失怙失恃,便跟着嫡亲的姑妈过日子。苏夫人的姑妈也不是外人,就是老永安侯夫人,永安侯过继后最名正言顺的母亲。

  苏夫人离逝多年,苏家自大苏探‘花’后,也没什么格外出众的人物。何况,大苏探‘花’并无亲子,他过继的儿子就是如今的苏神医。苏神医与永安侯的关系极差,又不在帝都许多年,苏夫人的牌位,无非是到日子祭祖时顺便祭一祭她。若说特意的大作道场,是再没有的事。

  如今苏神医重回帝都,偏生又成了陛下的主治大夫,炽手可热。他要祭自己妹妹,永安侯府不敢不应。

  永安侯府还得自己张罗着出面,同时也提醒了夏家,嘿,你闺‘女’不是元配啊!到时大祭,夏氏必然要在苏夫人面前行妾室之礼,连带着夏氏所出子‘女’,也得对着苏夫人的牌位叫一声母亲。

  礼法如此。

  可夏恭人就是心里发堵,憋屈,难受!

  夏少卿倒是想得开,劝老道“唉,你不提起,我都忘了,算起来,咱们与苏神医也算沾些亲戚。你也莫如此计较。当初咱们大姐儿嫁的时候就是继室,人家苏神医要做道场,若是大姐儿与‘女’婿不‘’面,才叫人笑话。这行了礼,也便认了亲,以后好来往。”

  夏恭人憋得直捶‘’口,道“若早知今,当初宁可给大姐儿寻个寻常人家嫁了,正头夫,也不用受这个委屈。”

  夏少卿道“你又说这没用的。大姐儿与侯爷这些年,养儿育‘女’,诰命加身,也不算委屈了。”

  夏芵人叹几回气,终究是郁闷难解,一口气难下,竟憋得心口微疼,家下人等忙去请大夫,煎了安神顺气的汤‘药’服下不提。

  永安侯府的确是在为祭苏夫人的事忙,这些事,永安侯是不会‘’手的,反正自有夏氏安排。不知是天气原因,还是心情原因,夏氏懒懒的,也无甚‘’神。

  当然,永安侯的郁闷也不少,正牌大舅子苏神医见着他便‘怪气,很令人下不来台。永安侯无法,便自苏白这里打听消息。

  苏白心说,我早听苏叔叔说了,先时您老可是做过许多不地道的事。苏白老实的说“我娘跟我说了,要是您打听苏叔叔,叫我什么都不能说。”

  永安侯道“我的天哪,你几岁了,还样样听你娘的。阿白,你是家里顶‘门’立户的男人,得有自己的主见才成。”

  苏白又不傻,哪里会这么容易就给永安侯忽悠了去。苏白道“我听不听我娘的,跟顶‘门’立户没什么关系。圣上都说以孝治天下,我怎么能不听我娘的呢。”何况在苏白心里,他娘远比陛下圣明多了。

  永安侯笑“成成成,不跟你打听。”

  苏白安慰永安侯“您放心吧。我看苏叔叔根本没放心上,他每天忙着看病还忙不过来,哪里有空计较那个?”

  这话安慰的永安侯仿佛当‘’一箭,只差吐血了。永安侯叹气“也不怪阿澎恼我,我的确对他不住。”

  苏白道“这世上,谁能一定就对得起谁呢?只要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就够了!”其实心下对永安侯颇有几分意见,既是对不住人家,现在本就不必挽回。

  永安侯叹“谁又一定就能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呢?”

  苏白想了想“人心里总是有轻重利害之分的,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这是人的本‘’。”

  永安侯笑“阿白,你真是好口才。”

  苏白谦道“都是肺腑之言。”心说,那是你没见过我娘,我在我娘面前,只有吃瘪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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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仪宫。

  宋皇后与昭文帝商量“陛下还记不记得山上那处别院?”

  昭文帝笑“你我定情之处,怎能轻忘?”

  宋皇后道“说来自别院烧了,那地方空了几年。如今苏神医要施‘药’诊病,不好不支持一下,咱家行宫多的是,那地方继续空着也没意思,我想着,不如卖出去。卖的银子我也不要,直接赏给苏神医买‘药’吧。”

  昭文帝想起宋荣捐钱的事来,道“这回子倒是大方,一下子拿出一万银子来,很给苏神医面子哪。”

  宋皇后直叹气“陛下你也信呢,依爹爹的脾气,平白无故的哪里会出这许多银子。他给自家人‘花’用向来大方,于外就少些大公无‘私’的心‘’了。上次嫂子进宫请安,我特意问了问这事,这苏神医也不知是什么古怪脾气,爹爹请他去家里诊病。他很痛快的就给大哥和阿诺把了脉,待爹爹请他去给我祖母把脉时,他就不动了。还说我爹爹人品不好,他不去祖母那里。我爹爹咬咬牙说拿出五千银子来给他买‘药’,他非要一万两,也只得给他。他这才去给祖母把脉,听说不知道给祖母开的什么‘药’,苦得哟,不知里头放了几斤黄连。要不是祖母吃了身子见轻健,我非得找他算账不可!”

  宋皇后说得活灵活现,十分有趣,昭文帝哈哈大笑“这个苏澎啊!”又轻咳了几声。

  宋皇后给昭文帝顺气,道“陛下不要大喜大怒。”

  “无妨。人生百年,若无喜怒哀乐,该是何等寂寞。”昭文帝笑“既然皇后想卖,一块地,卖了也无妨。”

  “成,那我让父亲去帮我处理。虽是要卖地,也得做得光鲜才好。”她的狐狸爹就有这样的本领,明明是不‘花’钱人家神医不理他,她爹就能借机宣扬一下自己大方慷慨。此等才干,闲置可惜。宋皇后点点头,问“陛下,蜀锦阁的事查得如何了?”

  昭文帝微笑,拍拍宋皇后的手“这浮在表面的,不用急着处理。那杨氏不过是蜀王世子收用过的‘女’人罢了,上蹿下跳,跳梁小丑一般。咱们只要将这帝都看清楚,心里有数就成,咱们不急,急的就是别人了。”

  宋皇后忽然一笑,道“咱们不急,倒是夏家那大嘴巴,我看他们要嚷嚷的全帝都都知道蜀锦阁与蜀王府相关了。”

  “让夏家搅一搅这滩浑水也好。”昭文帝道“先前的兵部王老尚书就是边城人,再不是这种直来直去的脾气。夏翰林倒是与众不同,还有那个赵安人,陈郎中秘折参她在边城开‘药’堂的事给她知道,她在夏少卿府上就把陈郎中太太骂得大哭着走了。简直不能想像,世间还有这等泼辣‘女’子。”

  宋皇后笑“这算什么,陛下真是少见多怪。宫里的‘女’人多柔顺,外头可不是这样。我小时候听我祖母说,祖父过逝的早,爹爹和二叔那会儿还不怎么懂事呢,我家也常被人欺负。乡下种田,有时候缺水,就指着渠里的水浇地。祖母是‘女’人,当家颇是艰难,娘家是后娘也不肯帮衬她,就有村里的人家欺负她,总是把我家浇地的时间往后排。有一回我祖母急了眼,往里长家飞了两把菜刀,里长吓懵了,忙把我家浇地的日子排到了前头去。可见,人都是欺软怕硬的。”

  昭文帝笑“你家老太太还有这般威武的时候。”

  “我家有意思的事多了去。”宋皇后见宫人端来汤‘药’,道“‘药’煎好了,来,先吃‘药’吧,吃完‘药’,我再给陛下讲两件。”

  昭文帝‘’角‘’了‘’,他好歹一国之君,能不能别用这种哄小孩子的口‘吻’跟他说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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