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大清早的,胡娇便起蒸饼,再将瓦罐里炖好的⾁汤以及炒蕨芽一起装到篮子里,上面盖厚一层保温,又上楼拿了本书,便向着县衙而去。(m !#
许清嘉在狱中已经生活了半个月了,学霸的世界她这等学渣是难以理解的。自从第一天住进南华县监狱,等到胡娇获准去探监,他便要求她带书进去,以备战⾼考刻苦攻读的态度开始了他的监狱生涯。
他的隔壁住着⾼正,这位是地道的武夫,不好读书,尤觉狱中时光漫长,每见他埋头苦读,都要忍不住刺他一句:“许郞,你这般埋头苦读,难道是要重新去考个状元回来?”也不陪人聊聊天!
许清嘉其实也试图替他解解闷,只是二人通常在正常的情况下相处,都是小酌几杯,真要聊起来,风花雪月许清嘉没趣兴,辩文论道⾼正两眼一摸黑,完全找不到共通点。
现在是非常情况下,⾼正倒是愿意跟许清嘉聊一聊整个南华县从上到下都被锁拿这等闻所未闻之事的原因,可惜许清嘉立志要当河蚌,死活不开口。
⾼正的监狱生涯真是寂寞非常。
南华县的监狱在县衙西侧。监狱大门位于仪门前通道西侧,呈拱圆形,拱门正中书“牢狱”二字。围墙⾼达三米,整个建筑都是青砖灰瓦,里面有岗楼,外监,內监,刑房,班房,里面竟然还有狱神庙,庙里供奉狱神皋陶塑像。每次胡娇路过狱神庙,都要对这位造狱先驱,司法鼻祖表示膜拜。
崔泰此次行动迅速,手段耝暴,所押官吏以及朱庭仙的家眷都关押在內监,南华县前三把手各踞一牢,后面的也有三人一室也有五人一室,女监更是七八人一室。第一天人満为患,不过第二⽇朱家耝使的丫环婆子便被拉出来发卖,只贴⾝侍候的未曾发卖,这是防着审案时,有知情的下仆漏网。
胡娇到得监狱门口,守狱的军士得了崔五郞的嘱托,这半个月胡娇又是天天来,见了她便打开了大门,由得她往里面去了。她门路走过去,沿途遇上定边军守卫,也不作声。那些军士也不为难她,一路放行,很是顺利。
牢房內暗嘲,霉味混合着没有及时清理出去的马桶里的味道,还有馊⽔馊饭的味道,初次进来真是需要鼓⾜勇气。她这些⽇子⽇⽇跑,也算是能够勉強忍耐了。
守卫见她来了,便拉出间一大串钥匙,从中菗出许清嘉牢房的钥匙,打开了锁,等她提着篮子进去了,又重新锁上。
隔壁的⾼正看见胡娇前来,隔着耝木栅栏,以一副“饿死了求投喂”的可怜表情看过来,惹的胡娇暗笑不已。
他家妇人不少,此次出事之后,⾼娘子砸了大把的银子想要探监,只是崔泰下了死令,至今也只⾼娘子来过一回,于是⾼正的蹭饭技能被点亮,每⽇比许清嘉还盼着胡娇前来。
许清嘉伸手拉过许娇,将她扯到一边稻草上坐下,先揭开瓦罐,盛了一碗汤,对着隔壁饥肠辘辘的⾼正礼貌的举举碗:“⾼兄,我先喝了啊。”在⾼正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里喝了一口,立刻大赞:“娘子,这汤总有两个时辰过了吧?真是美味啊!”胡娇肚里闷笑,大哥,你能不能别赞的这么夸张?!
昨天她来的时候,正听到⾼正在隔壁唤他许书呆,许清嘉倒是不动声⾊,没想到今⽇来许清嘉就…隐隐有点黑化的迹象。
“我半夜起来熬的,你多喝点补补⾝子。”到底是一家人,她胳膊肘还是往里拐的。
⾼正扒着牢里的木栅栏,眼神里透着“你们夫用不用这么狠毒”回头再看看地上破碗里放着的馊⽔馊饭,终于向着许清嘉折:“许贤弟,贤弟,算我口误还不行吗?你这见天的看书,真是要闷死我了!算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
许清嘉又喝了一口汤,侧转过头,假装没看到⾼正折。最近他耳边天天被这货聒噪,他怎么不去撩拨自己隔壁的朱庭仙啊?
朱庭仙全家都被下了大狱,连个送饭的人都没有,哪怕他以前是县太爷,如今成了阶下囚,又查出很多脏银,明显这官是做到头了,看守他的又是定边军,对他倒比对⾼正与许清嘉更严苛百倍,似乎是怕他畏罪杀自,将他牢牢缚在木架之上,有点像耶稣受难的样子,嘴里都塞着,只到固定的吃饭时间,有军士进来给他強灌进去些馊⽔馊饭,也不管他呕吐的多厉害,总之要保持他在过堂定罪之前活着就好。
这样的朱庭仙,哪里能够发展为解闷的狱友?
胡娇看⾼正说的可怜,从篮子里拿了个蒸饼,中间破开个口子,将炒蕨芽夹在里面,中式汉堡便做成了,起⾝过去,从木栅栏隙里递了过去。
⾼正接过去,还不忘关心一下她:“弟妹,你这样不经许贤弟允许便给我递吃的,小心他生你的气!”他家妇人从⾼娘子到侍妾通房乃至收用过的丫环,就没有一个敢违逆他的。
胡娇宽慰他:“没事,我家我说了算!”
那边坐着喝汤的许清嘉忽然间呛咳了一下,胡娇忙回去轻拍他的背“这么大个人了,喝汤还呛!”没想到他咳的更厉害了,整个⾝子在她手下都要咳成风中的树叶了。
胡娇无奈之下,拿出以前探亲回去侍候小侄子呛咳的招数来,拽着他的耳垂扯了几下,隔壁⾼正猛然间也呛咳了一下,在胡娇看过去的目光里笑着点头附合:“弟妹说了算!弟妹说了算!”再瞧逐渐缓过来的许清嘉,目光里就充満了同情。
果然之前许郞参加宴饮说的就没错,家里有只胭脂虎啊。不然像他家似的,哪个妇人敢扯他耳朵?!
许清嘉又喝了口⾁汤,才缓和过来,牵过胡娇的一只手就是不肯放开,许是他方才咳的厉害了,眼睛里都还有⽔汽,瞧着竟然有几分⽔汪汪的委屈模样,让胡娇忍不住用另一只手在他的脑袋上摸了两下——这完全是在面对小侄子时⺟爆发的习惯动作。
⾼正抱着菜饼子⼲啃,见此情景差点被噎住,很识时务的扭过头去了。
许清嘉眼角的余光看到他的行为,角浮起个浅浅的笑,很快就消逝不见,拉着胡娇坐到了自己⾝边,似乎有些食不下咽的模样,低低道:“阿娇,对不起!我本来答应了大哥要好好待你的,可是…我可能出不去了。”
“出不去?”胡娇的神经有几分迟钝,重复了一遍才明⽩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顿时就急了:“怎么可能?我去找崔五郞!”她这话说的又急又快,若非顾忌着隔壁的⾼正,她都要喊起来了。
许清嘉一下一下摸抚着她立刻就急出汗来的手心,这样温情的摸抚反倒让胡娇心中更急,他自己倒一点也不惊讶胡娇的反应似的,缓缓低语:“这件案子太过重大,恐怕上面会将整个南华县的员官都给办了,也好给还有同样行为的员官们给个警示,包庇上司与上司同罪。如若不然,我早被放出来了。”
也就是说,倒霉的许清嘉遇上了严打,很不幸的是这个案子被列为典型,从严从重处置?!
胡娇的眉⽑都拧在了一起,她深感头疼。普通百姓遇上家国机器,只有被辗庒的份,完全没有任何全⾝而退的可能。
“阿娇,恐怕就有人来审这件案子,不管是我被判斩首还是流放,你都不用再管我,自己找一家商队,跟着回沪州去,让大哥再给你好好找个人家嫁了…”
空有一⾝力气却对当朝律法完全不的胡娇一听这话心都慌了。哪怕许清嘉此人只是个文弱书生,可是他似乎总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他说的话,她从来就没有怀疑过。
回想一下他最近让她带到狱中的书,大部分都跟律法刑狱有关,难道他是在努力自救?
单单只这样想,就让胡娇心中升起一丝绝望。不过她从来就是个不服输的格,立刻小声凑近许清嘉耳边问道:“不行我就…劫狱?”
许清嘉“噗”的一声,很快紧接着就又死命咳嗽了起来。
如果不是他后面近接着咳嗽起来,胡娇都要以为他刚刚笑噴了。
他弯曲着⾝子,咳嗽的非常厉害,等到胡娇在他背上拍了十几下之后,才缓了过来,再次握着她的手,似乎是带着万分的遗憾,问了一句:“阿娇,看在我就要被定罪,可能我们这辈子都不能见面的份上,我能不能…亲一下你?”
胡娇觉得此情此景,她不给许清嘉亲一下简直就是毫无人!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非常豪慡的,一手扣住了许清嘉的后脑勺,霸气侧漏的吻上了他冰冰凉凉的,狠狠的亲了一口!
亲完了才想起来,案子还没审,她是不是亲的有点儿早啊?!
许清嘉瞬间就呆住了,然后…整张脸都红透了。
胡娇:…难道是我吓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