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模糊的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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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模糊的你(一)
十月的南方小镇,已经有了萧瑟的秋意。∷ 。*江畔长街旁,是一排新旧参差的楼房,时不时有车 辆和行人经过。
韩沉将车停在路旁,抬头望去。
红山县,⾩阳巷,17号。
白锦曦幼时的居住地。
这是一幢三层簇新的小洋房,门口还开了个小卖部。韩沉过去买了包烟,就跟老板娘攀谈起 来:“跟您打听个人,我有个朋友,叫白锦曦,她以前是不是住在这里?”
老板娘是个四十余岁的和善妇女,闻言摇了头摇:“没有啊,没听说过。”
“那您是什么时候搬来的?”
老板娘笑了笑:“有三、四年啦。你朋友什么时候住在这边?”
“她小时候住这儿,后来搬走了。算起来有十几年了。”韩沉淡笑答。
老板娘轻轻一拍桌面:“那就对了。几年前这儿地皮被人买了,拆迁过。你瞧,我们买的就是 开放商新建的楼房。原来的老住户,都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哦。”韩沉静了静,又问“那知道当时买地皮拆迁的人是谁吗?”
他这么问,老板娘愣了一下。但看他容颜端正,眼神专注,于是下意识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 都说了:“这个还真不知道。不过当时听说啊,这儿的地皮倒手过好几次,最后才到了本地一个开 发商手里。”
从小卖部出来后,韩沉站在路旁,往长街两头眺望了一会儿。
最后目光落向街头拐角,一家看着有些年头的小饭馆。
还没到中午,简陋却香气扑鼻的饭馆里,没有一桌客人。只有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坐在门 口摘青菜。
韩沉走到她⾝旁,微微弯腰:“老人家,跟您打听个人。”
老太太抬头看着他:“小伙子,你要打听谁啊?”
“您认不认识白锦曦?我是她朋友。”
老太太想了想:“哦…是以前住在东头的小曦吧?”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她家都搬走很久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韩沉笑了笑,答:“跟她有几年没联系了,就记得她提过老家在这里,今天正好路过,就过来 找一找。”
老太太笑了,拉了把椅子给他:“小伙子,坐。你找错地方啦。她家搬走都有十年了吧。不过 我记得几年前,她还回来过一次,拉着我聊了半天呢。”
韩沉坐下,双手搭在膝盖上,注视着老太:“那您记得她是哪年回来的?”
老太想了想,叹了口气:“10年底,就是她家出事那年。这孩子也是可怜,爸妈都不在了。以 前的事也记不住了。”她又慈爱地笑了笑:“不过她出去读书这几年,变化也挺大的,到底是去了大 城市,越变越漂亮了。”
韩沉沉默了一会儿,问:“您有她小时候的照片吗?”
老太头摇:“那哪里有啊。”笑看着韩沉:“小伙子,你是想追她吧?都找到这儿了,还真有心 啊。”
韩沉笑笑。
“她还有什么亲人吗?”
老太思索一阵,答:“她爸那边没什么亲戚了。她妈那边,以前听说还有个姐姐,不过不在k 省,听说前几年也死了。唉,小曦这丫头,也是挺可怜的,现在也算是举目无亲了。”
有客人进店了,老太太也忙碌起来。
韩沉找了张桌子坐下,点了碗老太太推荐的招牌米粉。
望着店门口的灶炉烟气缭绕,还有面前已经被磨亮的老旧木桌,他自然而然就想起对这种街 头小吃百般推崇的白锦曦。
“…在一家路边摊买的,特别好吃。”讲这些话时,她那清澈的大眼睛比电灯还亮。
想到这里,韩沉慢慢笑了。拿起机手,翻到她的号码,注视了几秒钟,打了过去。
——
白锦曦已经可以坐起了,正在小桌前用饭。
饭盒还是昨天的饭盒,饭勺还是昨天的饭勺。一口又一口,感觉总是怪怪的。
有的男人的存在感和气场是強大的。他用过一次的饭勺,她含在嘴里,总觉得沾染了他的某 种气息。脑子里时不时浮现他昨天拿着这勺吃饭的样子。
烦躁。
偏偏查房的几个护士,还在门口聊起了韩沉。
也是。白锦曦酸酸地想,他这样的男人,到哪里应该都很有女人缘。前几天她还听刑警们八 卦过,说这几年岚市公检法系统,倒在韩沉的黑夹克下的警花法花们,少说都有一打。
他却一直无动于衷。
直至…
白锦曦用勺狠狠地戳了几下米饭。
那头,年轻护士们还在聊着。
“那个刑警,听说还是破了这次大案的主力呢。”
“那么年轻啊,看样子还不到三十呢。长得真帅!”
这话让护士们都笑了。
“他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主任肯批吗?”
“不批啊!自个儿不打招呼直接就走了。说是要查案,还非让住院部给开了止疼药。”
“太man了!”有人感叹。
…
止疼药?
锦曦又用勺在米饭上戳了个洞。
结果,说曹操曹操就到,床畔的机手响了。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正是“脚踏?教醮奈蕹芎?蛋”
锦曦看着机手,静默了一会儿,接了起来。
她不说话。
“喂。”电话里传来他低沉温润的嗓音“在⼲什么?”
锦曦:“没⼲什么。”
那头的韩沉,听到她挺冲挺冷的这句话,脑海里却浮现她红着脸,鼓着腮帮子生气的样子。 心口微微一软,拿着机手笑了,低下头,手指在桌面轻轻敲了敲。
“今天好些了?”
锦曦直接没答,不搭理他。
韩沉也不在意,不急不缓地交代:“不要乱下床,有事交代他们去办。”
锦曦还是不说话。
韩沉也沉默下来。他望着不远处,阳光下缓缓流动的江面。耳畔,是她细弱的呼昅声。
好像这样,他已足够。
锦曦见他不说话了,心里莫名不是滋味。于是再度冷声开口:“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他沉默了几秒钟。
“想你。”他轻声说。
锦曦只感觉心脏部位像是被人重重握了一下。
那是韩沉的手,在撷取她的心。
放下电话,她呆呆地看着前方。过了一会儿,才发觉脸颊很烫。拿起机手,又放下。一时竟 是难以安宁下来。
最后,终于拿起机手,发了条信短过去。然后将机手彻底丢到一旁,埋头觉睡。
小店里,老太太已经把米粉端了上来,笑着问:“小伙子,要不要放辣子?”
韩沉拿起筷子,搅了搅米粉:“不放。”
这时信短铃响。他拿起看了看,是锦曦发来的。只有两个字——
“滚蛋。”
韩沉静默片刻,放下机手不回复,低头吃粉。这时却听老太太笑道:“你这习惯,跟小曦一 样。她小时候来我这里吃粉,也是不放辣椒。”
韩沉抬头。
脑海中,却浮现白锦曦在食堂里,每次往米饭里加一大勺辣椒时,美滋滋的样子。
“是吗?”他说“后来我遇到她时,她却是无辣不欢。”
老太惊讶地答:“啊?”立刻又释然了:“也是,人的口味会变嘛。长大了,喜欢不喜欢吃的都 变啦。”
韩沉点点头,低下头,慢慢吃了起来。
——
韩沉在红山县逗留了一天,将白锦曦以前就读的小学、中学也走了一遭。因为已经相隔十多 年,得到的信息并不多。而小县城的学校,档案保管得也并不好。只拿到她幼时几张模糊发⻩的 照片,也已看不清楚。
次曰一早,他便驱车从红山县,直赴沙江市。
沙江警校。
档案室管理员是一名四十余岁的男职工。韩沉向他亮明件证:“我是省安公厅刑队警的。需要 查阅你校56级刑侦班的所有资料。”
管理员却为了难,头摇:“官警,你怎么就要56级的?前几年办公楼管理不善,发生过一场火 灾。44、56、57…几个级的资料档案,都被烧没了。”
韩沉微蹙眉头:“没有电子存档?”
管理员叹了口气:“我们这么个小警校,当时经费一直没下来,新系统后来才做成。所以这些 资料算是遗失了。真是抱歉。”
“没事。”韩沉原地站着,沉思一会儿,转⾝离开。
刑侦系办公室,就在同一栋楼里。
韩沉推门进去时,里面有三四位老师。听了他的来意,倒是都有些意外。
系主任已经五十余岁、头发花白,听到“白锦曦”这个名字,摇了头摇:“都多少届了,记不清 了。”
旁边一位四十来岁的女老师却笑了:“主任,您怎么不记得?是个挺文静挺漂亮的姑娘。我记 得是去了江城哪个所吧?工作找得不错。不过毕业后没怎么来过。哎,韩官警,你找她有什么事 吗?”
韩沉笑笑:“她现在在省厅,表现不错。导领让我再来考察一趟。”
听他这么一说,几个老师自然又把白锦曦一顿夸——毕竟是自己学校出去的生学。不过都是些 泛泛之词,什么踏实认真、勤奋好学。韩沉一直静静地认真地听着,时不时问上一两句。几个老 师聊得兴起,那女老师又说:“我还记得那白锦曦特爱美,女孩子嘛。现在是不是也这样?”
韩沉微微一笑:“这点没变。”
女老师笑笑说:“就是。她那时候三天两头吧,往美容院跑,还总化妆。毕业时还真是漂亮了 不少。”
“现在倒是不化妆了。”韩沉答。
——
韩沉去的最后一个地点,是位于江城市的、白锦曦后来的家庭住址。
但与红山县的情?龃笸∫欤蛭鞘切掳崆g吹淖в肓诶锕叵狄膊2皇煜ぁ7孔铀?年前一把火已经烧了个⼲净,现在已推倒重建,几乎没留下任何白锦曦生活过的痕迹和线索。
傍晚时分,韩沉将车开到江边,望着晚霞与落曰,静静地菗烟。
这个城市,也是他和白锦曦相遇的地方。
白锦曦是在四年前,火灾中窒息,导致失忆。
而他?按照他当时的医生,以及他所在单位、京北市安公局导领所说,他是在五年前的一次 炸爆案里受伤,昏迷一年才醒来。
醒来后,一切看起来全无异样。只除了心里模糊有个人,⾝边却少了那个人。
而“她”存在过的唯一直接的物证,是一枚戒指。
韩沉伸手从怀里,掏出钱包。钱包夹层里,是一枚有些磨损的铂金指环戒指。
醒来时,这枚戒指就戴在他的左手中指上。因为大小刚好卡在手指关节,所以取不下来。直 到后来他又瘦了不少,戒指才被取下来。怕被磨损,便放在钱包里。
他上网查过戒指戴在中指的含义。
那代表“热恋中”或“已订婚。”
静默良久,韩沉深昅了几口烟,烟头丢在地上踩熄,将戒指放回钱包中,给冷面打电话。
“白锦曦提过,她有过个前男友。你去查一下是什么人,把他的联系方式和地址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