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章
短短几天时间,虞秋芸憔悴了,本来一朵鲜花,此时已经⼲枯的不成样子。先是被卖进勾栏里,刚回来那一会,虞秋芸都顾不上去想这件事对她造成了什么后果。⽗亲去世,⺟亲被抓,自己又去勾栏走了一圈,兄长明确说不会管她,任由她和安姨娘死活。
看不到以后的出路,虞秋芸如何不伤心憔悴。虞家此时又忙不堪,别说虞秋元不会照顾她的情绪,就是虞家现在的下人,也不会多理会她。没人侍候,也没人管她,虞秋芸只能在上躺着,她屋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被下人搬空,只剩下大件家具,铺盖都不齐全,⾐服更是没有了,⾝上穿的刚回来那会,婆子拿她的一件旧⾐服。
“姑娘睡了吗?”小陶氏进到屋里。
虞秋芸正在上抹着眼泪,看到小陶氏进屋,心中顿时冒出希望的曙光。只是她⾝体虚弱,挣扎着起⾝,却是没坐着,而是在上给小陶氏跪下了,绝望哭泣的道:“嫂子,好嫂子,你救我,救救我啊。”
小陶氏叹了口气,道:“我以前与姑娘说过那些话,你是一句不听,现在这样了,你让我救你?我如何救你。人这一辈子不能靠人救,救一回,救两回,三回四回,但不能救一辈子,姑娘为什么不懂这个道理。”
“嫂子,好嫂子,我以后全部听你与大哥,绝对不会有丝毫违逆。大哥是我亲兄长,他不能不管我啊。”虞秋芸失声痛哭着,按虞秋元说的,把还剩下的嫁妆给她之后,就把她和安姨娘赶出去,她们⺟女如何能生活。
小陶氏头摇道:“那你想大爷怎么样对你?当是你亲妹妹,当安姨娘是⽗妾好生照顾?姑娘,你醒醒吧。”
“我不敢如此想,但是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虞秋芸哭的声音更大,连虞老爷都安不了家,更何况她们⺟女两个。
“我此时过来就是与姑娘说这件事,我就直接说了吧,姑娘现在眼前有两条路,一是像大爷说的那样,丧事完了,清算家产之后,姑娘拿了剩余的嫁妆和安姨娘走,以后是死是活都与大爷以及二房无关。二是现在我长官媒给姑娘说门亲事,估摸着也就是个小商户,有间小铺子,请不起伙计还要自己经营。等老爷出殡后,就按娶荒亲,姑娘拿了嫁妆出嫁。”小陶氏直⼊正题。
同样都是庶出,虞秋芸沦落至此,小陶氏同情多少还是有的。但现在面对着虞秋芸也有种无话可说的感觉,不是所有人都听劝听教的。要是旁人劝劝教教,人就能变了,世界上的蠢人坏人得少多少。
虞秋芸听到小陶氏说要给她寻亲事时,哭声顿时止住了,但听到小商户以及娶荒亲字眼时,她整个人傻住了。嫁⼊商户还没什么,但还得自己经营铺子的小商户,那得穷成什么样。至于娶荒亲,别说风风光光了,连花轿,喜服什么的都没有,基本上就是人过去完事。不由得道:“好嫂子,我也知道自己嫁不了多好,但是这样也…”
虞秋翎嫁宁寒飞虽然是娶荒亲,但她是二嫁,嫁⾐花轿她都穿过坐过。但她可是⻩花闺女,女人这辈子,若是一辈子连嫁⾐都没穿过,那也太…
“姑娘今年都十八了,孝満就二十一岁了,虽然可以嫁去做填房,但这三年要如何过,大爷不可能让你跟我们回直隶。而且三年后…不是我说安姨娘,就是姑娘手里还剩下些嫁妆,只怕用不了多久也要被人骗光了,姑娘都去勾栏里走一回了,难道还不明⽩吗?”小陶氏说着,不是她把社会想像的太黑暗,而是女子立⾜本来就不容易,虞老爷在世时,他再无用,也是个男人,歹人多少不会太明目张胆。
若是只剩下安姨娘和虞秋芸,虞秋芸的结果很可能是再次被拐卖。就是运气十分好,没有拐子看上她,两个女子生活,心里没个盘算,不用不久手里的钱就被人骗光了。两人又没有生存本领,弄不好虞秋芸会为了生计沦为之类。
虞秋芸顿时害怕起来,虞老爷刚倒头,她马上就被偷走了,若是只有她和安姨娘那后果不可想像。但让她就这样出嫁,嫁个小商户,她实在难甘心。
就像虞秋荻的丫头墨晴,放出去之后嫁的都不算是小商户,家里有房子有地,出门也是车马代步,在家也是丫头侍候。嫁到小商户之家,家中可能就一两个丫头婆子,许多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她从小到大,都是锦⾐⽟食,仆妇成群,都无法想像生活会是怎么样的。
“好嫂子,我也知道我不好,但是,但是…”虞秋芸忍不住说着。
小陶氏直言道:“虞家的名声就不说了,姑娘在勾栏里走一圈的事瞒不住,稍微要点脸面的人家都不会娶你。大爷虽然还没有把大房的帐算出来,但姑娘的嫁妆应该不剩下什么了。若是姑娘还有嫁妆,看到银子的分上,也许还有商户人家愿望娶你,结果你现在连嫁妆都没有。我说句实话,能寻到小商户,那也是运气好的,再差一等的,就是那些娶不到媳妇的汉子了。”
就比如大户人家嫁通房歌伎,有的是人去娶,因为娶媳妇很花钱。有的是娶不上媳妇的汉子,能免费得到一个媳妇,媳妇还有一笔嫁妆,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现在嫁虞秋芸差不多就是同理的,娶荒亲男方基本上不花什么钱,虞秋芸的嫁妆就所剩不多,几百两总是有的,小商户贪这个便宜,也许就把虞秋芸娶了。
虞秋芸本来止住的眼泪,顿时又流了下来,这回却不是大哭,而是无声的菗搐着,小陶氏说的她都明⽩,也就因为明⽩,她才更伤心。娘家已经这样,本以为长官媒说亲事,好歹还能嫁了,只要嫁出去了,怎么也比现在強,没想到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嘴里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
“我多嘴说姑娘一句,姑娘今年都十八岁了,仍然没有出嫁,也是姑娘与安姨娘心气太⾼了。”小陶氏有几分感叹的说着,所谓命苦不能怨府政,点背不能怪社会。虞秋芸聪明是有,但跟错老师,跟安姨娘学了个十成十不说,连基本的品都像她,这真怪不得谁了。
“我何尝不想嫁人,只是老爷和姨娘…”虞秋芸抬起头来,哭泣辩解着。
小陶氏摇头摇,道:“姑娘别凡事推到老爷和安姨娘⾝上,你自己也是心气⾼,老是想嫁的更好些。最初与年家的婚事,那是老太太看上的,难道亲祖⺟会坑你吗?后来你又怂着老爷把安姨娘接回来,为了自己不错,却不止是自保。老爷就是有了新宠,他疼了你这么多年,你孝期満了之后,你好好跟他说,让官媒给你寻个门当户对的婚事,带着嫁妆嫁出去,他未必不依你。就是他不理你,或者新姨娘怎么你了,你与大爷写信,大爷念着老太太份上,也会给你寻门亲事。你偏偏怂着老爷把安姨娘接回来,以为亲娘就是依靠,能帮你谋划嫁妆,大房的产业,还大姐姐的嫁妆,若全部能成为你的嫁妆,你手里资本就多了,也就能嫁的更好。”
“我…”
小陶氏看虞秋芸的神情有几分怜悯,又有几分感叹,道:“虽然我说了姑娘也未必会听,但我把嫂子的本份尽完。我现在就可以断言,你若是此时不嫁,到以后你就是出家都没地方。”一个没有背景,手里无钱的年轻漂亮女子出家,弄不好最后会成为暗娼,尼姑庵并没有那么⼲净。
虞秋芸眼泪却流越多,在犹豫一会之后终于道:“我嫁…”
小陶氏听得点点头,道:“那姑娘好生休息,我会帮姑娘张罗。”
与虞秋芸说通了,次⽇早上夫一起吃饭时,小陶氏就与虞秋元说了。虞秋元听完眉头就皱了起来,道:“她若是个知好歹的,早就嫁到年家去了,弄不好孩子都一堆了。你还去管她,随她去死好了。”
小陶氏把声音放软了,道:“我知道大爷气四姑娘心太贪,但若是放任不管,以安姨娘的本事,四姑娘能当个姨娘都是好的,多半要沦落娼门。大爷这几年一直用心读书,想着要考科举争前程,若是四姑娘真沦落至此,大爷脸上过不过的去不说,外人翻起来又是一番事非。四姑娘年龄大了,中间又被拐卖过,嫁的不好也是理所当然。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把她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
虞秋元没吭声,脸上虽然不似刚才,但仍然是气不平的模样。虞秋芸就没把她当成兄长过,他又何必认她为妹妹,原先分给她的嫁妆,任她带走,以后死活也随她去。就是安姨娘真把她卖到勾栏里,亲娘坑她,怪不了别人。
小陶氏看看虞秋元,叹气道:“她就是千错万错,我们都是她的哥嫂,⾎缘总是消不去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我们也养儿养女,就当积德。”
虞秋元听小陶氏如此说,也不再说其他,道:“既然如何,你做主张罗吧。”
饭完夫俩带着儿子们去灵前守孝,虞秋芸吃饭过后也老实过去守孝,此时她是彻底明⽩她能依靠谁。虞秋元并不理会她,她也不敢说话,倒也是相安无事。
除了虞家原先放出去的下人外,本就没人过来吊唁。虞秋元早跟李管家说好,停灵五天就出殡,虞秋元抚灵柩回直隶安葬,留小陶氏和李管家在虞家照看,等虞老爷⼊了土,虞秋元再回来把大房事务处理完。
“罗大爷过来吊唁…”外头小厮突然一声喊。
虞秋元并不意外,虞秋荻嫁到罗家的事,他早就知道,虞秋翎给他的信中提了。他虽然有些意外,心里却是为虞秋荻⾼兴,女子嫁的好不好很重要,虽然失去齐家的婚事,现在嫁⼊罗家,他心里也能安心些。
罗慕远上香,虞秋元孝子还礼,罗慕远一路走来,虽然冷清但收拾的很整齐,样样东西齐全。进了灵堂又看到旁边跪着的虞秋芸,以前见过的,应该是她,虽然有些意外竟然真找回来了,心里却是十分⾼兴。回去告诉虞秋荻,她也能安心了。
“內人有孕在⾝,这几⽇⾝体也不太好,说要忌三房,今天并没有过来,还望恕罪。”罗慕远拱手说着,今天这种场合,他到不到无所谓,虞秋荻是得到的,死的是她亲大伯。
虞秋元回礼道:“罗大爷太客气了,当⽇之事虞家对不起罗大,罗大爷能来就十分难得了。罗大孕怀了,更要好生安胎才是。”
进门的时候已经随了礼,又说几句罗慕远就要回去,虞秋元是孝子不能相送,李管家送罗慕远出门。虞秋元觉得舒服了许多,看得出来罗慕远对虞秋荻是好的,嫁了个好人家,丈夫又好,现在又怀了孕,再没什么可担心的。
停灵五天,虞秋元请来道士做了一场法事,然后抚灵回直隶。小陶氏在京城也不得闲,先去请了官媒婆来,头一趟过去请时,本就没人来。这两年虞老爷不是没找过官媒婆,只是虞老爷和安姨娘的条件开的比天大,官媒婆又不是神仙,如何能満⾜,⽩跑几趟之后本就没人来。
小陶氏只得又派人去叫,直接塞了一锭银子,官媒婆这才过来。小陶氏把大概要求说了,官媒婆这才来了劲,笑着道:“还是明⽩事理,这样才是说亲事,不是我说,以前那位太太就跟做梦似的。”
小陶氏笑笑也不多说,只让媒婆动作快些,又封了个大红包,却是让媒婆比较符合条件的人选列出来,女儿家出嫁总是要挑一挑选一选的。官媒婆看有银子动作就快了,积极十分⾼,几天功夫,就是一个名单出来,上头有十几户符合小陶氏要求的人家。至于对方会不会同意,官媒婆估摸着差不多,不用花钱,一个漂亮媳妇,小媳妇可能还有点嫁妆。更重要的是,虞秋芸虽然去勾栏里逛了一圈,但还是完璧之⾝,这点很重要。
“就这位孙大爷吧。”小陶氏直接拍板,本来也可以问问虞秋芸的意见,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她自己做主挑的,可能比虞秋芸挑的要好些。
媒婆当即笑着道:“果然有眼光,这位孙大爷今年二十又一,⽗⺟连着去世,婚事就耽搁了。才与兄长分了家,自己经营一家布店,最是能⼲慡快的,人也生的好。家中人口简单,上无公婆,又没有妯娌小姑,姑娘嫁过去就是享福的。”
小陶氏只是笑笑,并不是多当真,就是官媒婆说亲,也只能保证家世不造假。人长的好不好,估计都没见过。官媒婆可以查户籍档案,知道京城公子姐小,哪个需要婚配,若不是如此官媒婆也不会几天內找出这么些人。
她会看中这位孙大爷,除了媒婆说的人口简单外,她也是觉得这位孙大爷能当家主事。⽗亲去世半年后孙家就分家了,一个人持一家店铺,两年下来并没有赔钱,最起码不是虞老爷那种无能之徒。虞秋芸嫁她之后,饿不着不说,他有主意,也能当家理事。
小陶氏这边挑中人家,那边媒婆上了孙家的门,媒婆忙碌之时,虞秋元也从直隶回来。小陶氏知道虞秋元不喜虞秋芸便不提孙家的事,只是把这几天清点出来的东西给虞秋元说了。清点工作做起来实在很容易,因为实在没剩下什么东西,值钱就是屋里的家具,因为个头太大,搬走不容易。
“衙门那边贴出了通缉告示,还没有消息。”小陶氏说着,心里也不抱什么希望,别说大户人家的逃奴,就是⾝上有印的官奴都有逃的。拿着钱跑远了,一辈子不进京城,改门换姓另外过活,上哪找人去。
虞秋元早就绝望了,金银上又不写名字,就是衙门能找回来,也不可能退还给虞家,只是道:“祖⺟分家之时,祖产是说了不能便卖的,房府那边怎么说?还有房契地契,这些都是官府登记的,要怎么说?”
“李管家去衙门查过,说老爷在世时,除了住的这套宅子外,其他的都便卖了。至于祖产,老爷也动了一部分。”小陶氏说着,有些估计也不是虞老爷便卖的,反正是现在都没有了。就是祖产,虽然有长辈的话,但给文书塞点钱,照样卖的了。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其中门路太多。就是下人有卖⾝契在手,还不是一样坑骗主子。
虞秋元长叹口气,果然是一⼲二净,小陶氏又把补办的文书和地契拿过来。现在大房剩下的就是这所房子,以及祖产里的四处庄田,放到小户人家也许是笔大数字,但想想以前的大房,分家之时拿了大头,最后就剩下这么多。
虞秋元接过来看看,心中也是感叹不已,又递给小陶氏,道:“你收好吧。”
小陶氏贴⾝收好,这以后都是文哥儿的。
丫头端来晚饭,夫俩个吃了饭,小陶氏看看虞秋元的脸⾊才道:“大房还剩下的东西,我已经让四姑娘看过。她哭了一场也没说什么,后来又跟我说,她出嫁时想把自己屋里家具拉走,我已经允了她。”
从某方面说虞秋芸并不笨,还知道要家具,大房剩下这些东西肯定不会给她。其他房里的东西,她也不好要,唯独她自己三间房的东西,倒是可以要走。全都是上等家具,就是便卖也值些银子。
“随你处置,过些天我们就要走,把她尽快嫁出去。”虞秋元说着。
“我晓的。”
与孙家的婚事议的非常顺利,孙大爷得知虞秋芸的情况后,向媒婆多次确认是否是完璧之⾝,名声之类的还无所谓,但若真娶个残花败柳那就不值当的了,就是省钱也不能这么省。媒婆只差指天为誓,这种大事,官媒婆不敢隐瞒。同时一再向孙大爷说,虞秋芸确实很美貌。
孙大爷慎重期间还来了虞家一趟,虞秋元懒得见,小陶氏招呼的,又叫虞秋芸出来相见。孙大爷样貌不错,说话举止看着也马马虎虎,听其说话也算是可靠,只要虞秋芸好好的,小夫应该能过的不错。
孙大爷看着也十分満意,虞秋芸确实美貌,虞家这样的家世,就是再败落也比孙家強百倍。小陶氏便叫来媒婆,当场议定婚期,媒婆查了⻩历,十⽇之后就是⻩道吉⽇,孙大爷虽然知道急了些,但官媒婆也早与他说过,因为进勾栏的事名声不好,若是把姑娘留在家里怕引人笑话。再加上⽗亲去世后,与兄长不是一⺟,就想着早点把她嫁了完事。
因为是娶荒亲,婚礼没啥准备的。家具拉走,然后雇顶轿子把虞秋芸接走就好了,男方也准备的急。按规矩说。进门之后夫也不能马上房同,出嫁女也有九个月的孝。当然小商户家里,不用太讲究,但最好不要马上有孩子,免得说出去不雅。
商议妥当,孙大爷満心喜的回家去,这门婚事相当赚。小陶氏则开始张罗出嫁事宜。因为孝期中,夫并不房同,虞秋元现在睡书房。十⽇后成亲,两⽇后就要把嫁妆拉走,小陶氏便让虞秋芸先跟她住,不然虞秋芸屋里家具拉光了,也不好住人。
除此家具之物,上所有物品是娘家必备的,不管怎么娶亲,新房物品都是娘家的。买布外包给裁赶工,又顺道做了一箱⾐服。就是孝中不能穿红,新媳妇也不能连换洗的⾐服都没有。小陶氏又拿私房钱给虞秋芸打了几套金首饰,算是她这个嫂子给小姑子添妆了。
家具装了几大车,又收拾出三个箱笼装细软,小陶氏想了想,还是在箱子里放了五百两银票当做庒箱底的钱,虞秋元就是知道了也不会见怪。嫁妆单子写好,一切收拾妥法,只等孙家来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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