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交易
大周，严冬。
京都三十里以北，通县的一个小庄子里最不起眼的屋子，吧嗒吧嗒漏着雨⽔，滴⼊三个破旧的脸盆中，眼看其中一盆将満，⽔玲珑探出骨瘦如柴的小手，端起脸盆泼了⽔⼊院子，又将其放回原处。
这时，钟妈妈拧着食盒走了进来：“姐小，奴婢熬了点儿粥，您将就着用些。”
“你也吃。”⽔玲珑淡笑着接过，分了一半到另一个空碗中，钟妈妈忙又将粥倒回去，咽下口⽔“奴婢吃过了，不饿！”
咕噜。钟妈妈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
⽔玲珑浅浅一笑：“我吃过之后，给你留点。”
再穷的地方也有富户，再富的门第也有穷人，他们属于后者。
⺟亲在世时，⽗亲偶来探望，她们的⽇子过得还算凑活。自从⺟亲去世后，⽗亲便再也不来了，她们被赶出宽敞的院落，挤进了这个不⾜十平米的屋子。一扇屏风，左是她的“房间”右是钟妈妈的“房间”
她⺟亲董佳氏原是江南富户之女，机缘巧合下认识了穷书生⽔航歌，⽗⺟
打鸳鸯，董佳氏便带着巨款与⽔航歌私奔，⽔航歌果然⾼中了状元，但董佳氏没来得及
喜，⽔航歌就
娶了当朝丞相之女秦芳怡为
。
那时，董佳氏已有三月⾝孕，想反悔也没了退路，加上，她又实在爱惨了那个男人，于是，董佳氏忍痛看着⽔航歌用她的“嫁妆”在京城建大宅、娶老婆、贿赂员官，一路扶摇直上，从六品修撰做到了而今的二品尚书，她自己的⾝体却在一次次的背叛和失望中每况愈下，最后撒手人寰，留下⽔玲珑
受下人的嘲讽以及生活的煎熬。
当然，⽔航歌之所以能稳住董佳氏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杀手锏的，但——
“大姐小！大姐小！喜事啊！”思量间，崔妈妈満面舂风地走了进来，她抖了抖満是雨⽔的蓑⾐，脫下放在门边儿，从不拿正眼瞧⽔玲珑的她今⽇笑得格外慈祥，细细分辨，竟还带了一丝讨好。
钟妈妈起⾝相：“什么风把崔妈妈吹来了？快请屋里坐。”哪怕讨厌这个唯利是图的老女人，但为了姐小的⽇子过得好些，她得把礼数做全。
崔妈妈给⽔玲珑恭敬地行了一礼，并未坐下，而是喜滋滋地道：“大姐小！尚书府派人来接您回京了！马车已经进了村口，再过一刻钟就得到咱们庄子了！”
秦芳仪的动作真快！
⽔玲珑的眼底露出恰如其分的惊喜：“来的都是谁？”
崔妈妈如实相告：“是孙妈妈和王妈妈。”
⽔玲珑笑了，孙妈妈是秦芳仪的心腹，王妈妈却是老夫人⾝边的人。
前世来接她的人里可没有王妈妈，她在半路被一群劫匪掳到了山寨，那些人企图強暴她，万飞绝望之际她被平南王世子荀枫所救，紧接着，荀枫成了她一生的劫难！
现在想想，劫匪也好，荀枫也罢，都是秦芳仪给她设下的圈套。
现在王妈妈来了，至少说明自己赌赢了，不会有劫匪，也不会遇见那个让她错付一生的男人。
大姐小明明笑得温婉，不知为什么，崔妈妈却生生看出了几丝杀气，她想再去探究时，⽔玲珑已经撇过了脸，崔妈妈的头⽪⿇了⿇，暗笑自己想多了，不就是个十五岁的丫头吗？
崔妈妈走后，钟妈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玲珑倒是没什么感觉，拜⾼踩低是人的劣
，崔妈妈冷眼待她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除了态度不好，崔妈妈并未对她造成过实质的伤害。
她要讨债的对象，可不是她。
钟妈妈关上门，一脸肃然地道：“姐小，您跟奴婢说实话，秦芳仪之所以接我们回京，是不是因为…您把⽟佩给她了？”
⽔玲珑点头：“嗯。”钟妈妈痛苦地捶了捶自己的
，老泪纵横：“姐小啊！那是您唯一的指望啊！夫人在世时，秦芳仪没少用这个威
利
，只要夫人
出⽟佩，她便许夫人平之位，但夫人为了您甘愿做个名不经转的外室，难道夫人那么多年的苦都⽩吃了吗？还有两个月，只有两个月，太子便会到尚书府提亲了！届时，秦芳仪再不情愿，也得摆大排场接您回京啊！您现在…怎么能把定亲信物让出去？”
⽔玲珑缓缓开口：“我不喜太子。”
前世自己舍不得出⽟佩吃了那么多苦不说，还被狠狠地算计了一番，她爱荀枫爱得不可自拔，心甘情愿逃了太子府的婚，结果还是⽔玲溪成为了太子妃。而事实上，最后⽔玲溪也没能⺟仪天下，因为皇位，被荀枫给夺了！
这烫手山芋，秦芳仪⺟女想要，她便赏给她们！
不多时，天空放晴。
崔妈妈送来两套崭新的⾐衫：“这是大夫人的恩典，大姐小，奴婢给您放
上了。”
崔妈妈走后，钟妈妈皱眉：“姐小，您不要换，就让王妈妈看看您平⽇里都过的什么⽇子！让老夫人知道秦芳仪的德行！”
⽔玲珑云淡风轻道：“知道了又如何？老夫人会休了丞相的女儿，吐出我娘的银子，并还我的嫡出⾝份？再者，尚书府花的都是我娘的钱，这⾐衫原本就该属于我，我为什么不穿？”
⽔玲珑没说的是，前世她是开舂之后才回的尚书府，那时老夫人已经病逝，这一世她⾜⾜提前了两个月回京，老夫人哪怕健在，⾝子骨估计也不大硬朗了，她可不想把筹码庒在一个病弱祖⺟的⾝上。
钟妈妈语塞，姐小自从大病一场后就变了许多，不再哭哭啼啼、怨天尤人，天天活得特别开心，看问题也特别大度。打心里，她为姐小的转变感到喜，想必夫人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玲珑换好⾐衫，和钟妈妈走向了马车，那里，孙妈妈和王妈妈已然在等候。
这是王妈妈头一次见她，眉清目秀，眸光清澈，很⽔灵的一个孩子，但⾝板儿太过削瘦，整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王妈妈不由地皱了皱眉。
“奴婢给大姐小请安。”二人躬⾝行了一礼，但孙妈妈的礼明显没多少恭敬成分。
⽔玲珑看破不说破，客气道：“两位妈妈不必多礼。”
语毕，迈起优雅的步子，踩着脚凳上了马车，浑然不似一个没学过仪态的寒门女子。
王妈妈暗自惊诧，王妈妈哪里知道，董佳氏原就是个才女，礼仪规矩丝毫不逊于上流社会的贵妇名媛，她教出来的女儿哪里会差？加上前世⽔玲珑跟荀枫共谋天下，见多识广，这气度不知不觉间便生生庒人一头了。
孙妈妈是见过⽔玲珑的，但不知为何，她还是觉得⽔玲珑跟一年前变化比很大，不是模样，而是那股沉稳娴静的气质，让她一瞬间想到了尚书府的二姐小，那倾国倾城、名动天下，连太后都赞不绝口的贵女⽔玲溪。但也就是一瞬，孙妈妈便将这种惊
抛诸脑后了，开什么玩笑？二姐小是绝无仅有，谁也无法超越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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