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江山谁主(115)
他坐了下來,才又道:“让微臣给娘娘把把脉,倾儿说你多⽇不过北苑去了,甚是担心你。”
我将手伸出來,一面道:“姐姐如今在北苑,本宮也不必时常记挂着,苏大人若见着她,只管告诉她,不必担心着本宮。”
他点着头:“娘娘的脉象很平稳。”
孩子好好的,我才放心。
在外头坐了会儿,进去的时候,竟瞧见元承灏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只一声不吭地坐在头,像是在沉思着什么。悄然上前,抬手,触及他的额角,他似才猛地反应过來。
我皱了眉,额角还是烫着。
“皇上何苦在外头站那么久,就不知道冷?”
他笑了笑:“朕还真沒觉得冷,只一站,常渠便说过了半夜了。”
我叹息着,如今的天气确实不冷了,他竟能受寒。
听外头传來宮女的声音:“皇上,洛贵人來了。”
他一怔,却是问我:“常渠呢?”
“哦,苏大人说皇上的烧一直不退,要换了药方,让常公公亲自去煎药。”骗着他,恐他知道我是让常公公去找了芷楹郡主又要有想法。
回头,请了洛贵人进來。
元承灏却是一手扶额,浅声道:“也沒什么事,朕方才睡了下,好了很多。咳,,”他说着,略低了头咳嗽了几声。
“皇上…”又咳嗽,可不是什么好事。
洛贵人进來了,见我也在,忙上前來行礼。她的宮女端了东西上前來,洛贵人开口道:“臣妾准备了些批把糖浆,皇上趁热喝了。”说着,亲自端了过來。
他却是笑起來:“可真巧了,朕先前还不曾咳嗽的,咳,如今咳了几声,洛贵人倒是來了。”
洛贵人被他说得脸⾊大变,慌忙开口:“臣妾…臣妾该死。”
他却道:“搁下吧,朕起來就喝。”
闻言,洛贵人才像如释重负,又道:“皇上今⽇可好些了?”
他点了头。
隔了会儿,姚妃与帝姬也來探他,帝姬靠过來,他也不曾抱她,大约是怕帝姬也跟着病了。我听闻常公公回來了,寻了借口出去。
常公公朝我道:“娘娘,郡主不曾⼊宮來,倒是柏侯殿下出去了。”
虽然,这样的结果我已经猜到,不过还是有些失望。
景王重伤,他们做子女的此刻定然都是陪着的。
微微握紧了双拳,其实,真的要我面对芷楹郡主,那些话,我还不知要怎么开口。我不能直言要元非锦⼊宮來,元承灏知道了,必然要动怒的。
否则,昨夜他也不会一句都不解释就走掉了。
“娘娘…”
回了神,才开口:“公公也不必进去了,里头,姚妃与帝姬在。”说着,抬步出去。
阿蛮跟着出來。
下台阶的时候,瞧见菱香上來,识趣地行了礼。我也不说话,只看着她⼊內。皇贵妃还在月子里,想來亦是听闻元承灏病了,急急差人來探望的。
“娘娘是回馨禾宮么?”阿蛮在我⾝侧小声问着。
我想了想,只道:“就随便走走吧。”
听我如此说,她也不再开头。
走了一段路,听得阿蛮道:“娘娘,那是…”
顺着她指的方向瞧去,见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急匆匆地从外头跑进來,直直朝元承灏的乾元宮而去。那⾐服,不是京中噤卫军的服饰,像是,自外头而來。
不知为何,我首先想到的是驻守在边疆的杨将军。
看那人的样子,该是急事。
深昅了口气,如今,真是多事之秋啊。
我只转了⾝,五月底的天空,光异常地烈猛,眯着眼睛抬眸,能有丝丝晕眩的感觉。闭了眼睛,在光下站了会儿,浑⾝的暖意都上來了。
今⽇,无风,连着空气里也都是光的味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得柏侯煜的声音传來:“娘娘好兴致啊。”
回头,见男子已经近前,他的神⾊看起來倒是不错。我忽而又想起常公公说他出宮去的事情來。略敛起了神⾊看他,开口道:“听闻殿下出宮去了,是过了行馆么?”
他的神⾊不变,笑道:“怎的娘娘对我的行踪有趣兴?”
“殿下该知道,如今行馆住着谁。”他如此光明正大地去,就不怕元承灏起疑么?
太皇太后和元承灏本來就忌讳着芷楹郡主和他的事,他倒是好,还跑去行馆。不管他是去做什么,可景王在那里!
他低低一笑:“只是去看了郡主罢了,王爷可未醒的。”
我只转了⾝道:“殿下可弄清楚了,谁才是西周的皇帝。你和郡主的事,皇上若是应了,也是你北国与西周的联姻。”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北国与景王的联姻。
我只是担心元承灏才与元非锦出了问題,又來一个芷楹郡主,这,叫他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的。
柏侯煜终也是敛起了笑意,上前几步道:“原來娘娘担心的是这个。那就请娘娘放心,我目前,还沒有那种心思。”
目前,那么还有余地么?
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他只道:“无事,我先回去了。”
连着两⽇,芷楹郡主都不曾⼊宮來。
元承灏的药一直在吃,烧是退了,只是⾝子一直不见好。
这一⽇,在寝宮內歇着,瞧见蘅儿跑着进來道:“娘娘,侯爷來了。”
猛地起了⾝,侯爷,可是…元非锦?
阿蛮却是笑道:“娘娘愣着作何?别叫侯爷等久了。”
回了神,我真是傻了,不是元非锦,还能有谁呢?
匆匆出去,见他就站在厅內。见了我,忙朝我行礼。
伸手虚扶了他一把,有好多话,此刻对着他,竟一句都说不出來了。蘅儿上來给他倒了茶,才下去。
倒是他开了口:“今⽇⼊宮是來谢恩的。”
心头一动,脫口道:“小王爷去见了皇上了?”
“不曾,听闻皇上这几⽇政务繁忙,不如还是不要打扰,我才过郁宁宮回來。”他低头喝了口茶,一番话说完,平淡得出奇。
他⼊宮谢恩,找的不是元承灏,居然是太皇太后。
不知怎的,我心里亦是有气的。
咬着开口:“既如此,小王爷还來本宮这里做什么?”
他放下了茶杯,嗤笑一声看着我:“看來娘娘不怎么我,还是…我來的不是时候?”
瞪着他,我为何生气,他该是心知肚明。我气他⼊了宮也不去见元承灏,不见也就算了,还去郁宁宮说什么谢恩,这若是让元承灏知道了,他不知该怎么伤心。
他忽而又笑起來:“娘娘如今有了孩子,可不能这样,不然,万一孩子生下來就是一张苦瓜脸可不得了。”他那样子,分明又带了一丝不羁。
那,像极了那个我们都悉的元非锦。
我竟微微哼了声,他又笑:“看來这孩子不会比你差了。”他不再拘束,对着我不再用敬语了。
那一刻,我恍惚中几乎要以为什么都沒有变过,什么都还好好的。
深昅了口气问他:“去见皇上一面就那么难吗?”
他怔了下,却头摇:“不是难,是见着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心头钝痛,不知说什么,他…他怎可以如此说?
“皇上心里有你,难道还不够么?”到底要怎么样才算够?
他的神⾊黯淡下去,半晌,才又道:“他心里有我,和他想我⽗王死,一点都不冲突,娘娘这么聪明的人,如何会想不明⽩?”
一番话,倒是叫我怔住了。这,是我最不愿从他口中听到的话。
他依旧说着:“一边是我的⽗王,我沒的选择。围场那一次,我受伤,⽗王不顾一切替我疗伤。不管他做什么,可终究是我的亲爹。”
他说亲爹,其实这种局面他心里很清楚。他是在告诉我,两边的人,他都无法取舍。
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勉強开口:“王爷可好些了?”
他恰巧喝了口茶,在听闻我的话时,竟“噗”地一声噴了出來,继而用⾐袖擦着嘴角,笑着开口:“这话你还是不要问了,明明心里万分不想问,也省得我答得假惺惺。阿袖,别整得跟叶家的女人一样。”
不知为何,听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上來,我起了⾝,毫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他叫着痛,却是伸手來扶我,皱眉开口:“不要命了!”
忽而哭了:“你和皇上为了彼此都可以连命都不要,为何一句相信就那么难!”
“阿袖!”
“因为你的事,皇上都病了好多天了!难道你心里就好受?既然难受,不过去见他一面,怎么就那么难了呢!”
他却别过脸:“我⽗王也病了,他病了,有我。皇上病了,有你。”
那怎么一样?
心头生气,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他未曾想到我的力气竟这样大,一时间沒站住,竟被我推到了地上。我亦是吃了一惊,却见那御靴恰巧过來,他一摔,直接庒上了他的靴子。
我吃了一惊,未曾想到这个时候元承灏竟会來。
元非锦亦是猛地抬眸,在看清了來人之后,神⾊有些异样,随即爬了起來,向他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