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江山谁主(68)
他低头看了一眼,笑道:“这东西,朕怎么会落下?常渠给朕更⾐的时候,必然会记着的。”
怔住了,他说,不会落下。
那是…
直直地看着他,他抿着:“朕先存放在你这里。”
惊着问:“为何?”
脑中,想起他那⽇说的话來。
他只淡淡地道:“沒什么。”
握着他的手:“皇上的病,只需好好养着。您会长命百岁的。”
他但笑不语。
阿蛮端了药碗进來,喂给我喝。他看着我喝了药,才起了⾝,说是过御书房去。才走了几步,外头的常公公急急进來,他的脸⾊很差,跪下道:“皇上,关雎宮那边传來消息,说叶氏死了。”
我与阿蛮也都吃了一惊,抬眸看向元承灏,他的脸上,全是震惊。
他的表情告诉我,他沒有赐死叶蔓宁,至少,还沒有下旨。可,她却死了。
“常渠!”他不相信。
常公公俯⾝:“皇上,是郁宁宮的钱公公來传的话。”
他的话落,见元承灏猛地抬步出去了。
“皇上!”常公公追着出去。
我与阿蛮对视一眼,掀起被子,阿蛮拉住我的手,惊道:“娘娘想做什么?”
“阿蛮,扶本宮出去看看。”
“娘娘!”她用力按住我的⾝子。
“阿蛮,就站在宮门口看看。”元承灏沒有赐死她,她怎么就死了呢?
阿蛮拗不过我,只能扶着我出去。他沒有乘御驾,而是飞快地朝前走去。常公公跟在他⾝后追着他,一面叫着他。他也不理,脚下的步子飞快。
我还瞧见同样跟在他⾝后的钱公公。
他是太皇太后的人,他來传话,那么势必不会是假的了。
微微握紧了双手,半晌,才听阿蛮问:“娘娘,她真的死了么?”
点了头,此事,还能有假么?
阿蛮红了眼睛,却是笑着:“娘娘,少爷的仇终于报了。”
是啊,安歧的仇报了。
拾得公公与蘅儿出來,劝了我回房。
后來,关雎宮传來消息,说废后叶氏,服毒自尽。
用那,她蔵于寝宮墙洞里的鸠毒。
她寝宮桌上的茶壶里,那剩余的茶⽔中,还能验得出剧毒。她的贴⾝宮女浅歌,死在她的边,服的,也是桌上的那茶。
我沒有亲眼瞧见那场面,传言,叶氏死的时候,穿戴整齐,⾝上着的,依旧是那属于皇后娘娘的,最尊贵的凤袍。只那头上,少了原本该有的凤冠。
她是誓死,都不愿放弃她皇后的尊严。誓死,都不想离开关雎宮,不愿搬去冷宮。
所以,死也要死在关雎宮里,死在皇后的凤之上。
关雎宮的宮人全部遣散,由內务府的总管重新分配。
我让阿蛮过內务府,让陈总管将姐姐调过來。
躺在上,心里奋兴着,姐姐终于可以來我的⾝边了。
阿蛮为回來,倒是常公公來了,來宣旨。
元承灏封了我二品夫人,封号,馨。以示安慰。
“娘娘,皇上说您有伤在⾝,不必起來接旨了,奴才将圣旨搁下便是。”常公公恭敬地说道。
我笑着道了谢。
二品夫人,那么我便有资格用二个大宮女了。元承灏,他待我不薄。
把姐姐留在⾝边,我再不让她受苦。得了机会,便恳求了元承灏放她出宮去,三年前的恩怨,终有一天是会了的。
拾得公公带了蘅儿进來,蘅儿的手中端着药,她小声道:“娘娘,阿蛮姑娘不在,奴婢來服侍您。”
我点了头:“蘅儿,我姐姐一会儿就來了。”
她显得有些吃惊,忙问:“娘娘真的么?大姐小会來馨禾宮么?”
“当然。”她看起來很⾼兴,我也很⾼兴。
“那娘娘快把药喝了,让大姐小见着您好好的。”她吹凉了药递过來。
我低头喝了几口,听得阿蛮回來的声音,忙循声望去,却只见她一人进门。目光,探向她的⾝后,皱眉问:“我姐姐呢?”
阿蛮的脸⾊有些难看,跑过來开口:“娘娘,內务府的陈总管说,贤妃娘娘早去了一步,将表姐小给带走了!”
“你说什么!”手一颤,药碗翻落在被褥上。
蘅儿惊呼一声,我却忍不住跳下去。
“娘娘!”阿蛮忙扶住我,扯到了伤处,痛得我一下子⽩了脸。拉住她的⾐袖,咬着牙问:“贤妃还要了谁?”
阿蛮头摇:“她只要了表姐小。”
愤怒到了极点,我咬着牙开口:“备轿,本宮要过慧如宮去!”
“娘娘!”阿蛮吓得不轻,忙道“娘娘您怎么能去?”
蘅儿也吓得脸⾊苍⽩,此刻一句话都不说。
冷声道:“本宮怎么不能去?”贤妃就是故意的,叶家的姐妹,每一个省油的灯。皇后垮台,冯昭媛流产,贤妃该盯着的我人,就是我了。
狠狠地咬下,我真傻,我早该想到的!我怎么能让阿蛮慢了她们一步呢?
阿蛮依旧抱着我,开口道:“娘娘可是糊涂了么?贤妃娘娘位份比您⾼,就算要挑宮女,您也不能和她抢啊。除非,皇上先开了口。”
阿蛮的话,一语点醒了我。
位份…纵然我如今已是馨妃,依旧比贤妃低了一级。
而元承灏,他不管我要姐姐就已经很好了,他怎么会开口将姐姐赐给我?更何况,如今就算他想开口,也沒了这个机会。人已经被贤妃带走,他纵然是皇帝,也不可能会为了妃子间的争风吃醋而亲口帮我抢一个宮女。这,不成体统。
不再闹了,我得冷静地想想。
阿蛮朝蘅儿看了一眼,示意她找了人进來收拾我的被褥。
阿蛮扶了我过软榻上休息,只隔一会儿,各宮的嫔妃陆续來给我道贺了。恭贺我进位。
年嫔也來了,我真是许久不见她了。还记得她第一次來我宮里的时候,我曾说,既然不想巴结,本无需來的。
后來,她果然不來。只是今⽇,却又來了。
叫无双呈上了一盒药膏來,她轻声道:“娘娘,这是嫔妾的哥哥给嫔妾的药膏,据说涂过后什么伤都不可能留下疤痕的。”
让阿蛮接了过來,我开口道:“年嫔能來,本宮真是意外。”
她低了头:“嫔妾不会说话,也是许久不曾走动了。”
我笑了笑,与她只随意说了一句,她便起⾝告退了。
姚妃因为留了帝姬在宮里,也待得不久。
她前脚才走,郑贵嫔后脚便來了。
阿蛮上前奉了茶,她倒是笑着开口:“娘娘看起來气⾊不错,倒是让嫔妾想起一句话,真道是,几家喜几家愁啊!”“那你呢?”直直地瞧着她。
她脸上的笑容不变,从容而大:“娘娘⼊宮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这里,能有一辈子的对手一辈子的朋友么?⽔往低处流,人往⾼处走。”她在暗指我天真。
嗤笑一声:“那郑贵嫔与本宮一道如何?”昔⽇皇后在,她靠皇后。皇后倒了,她找贤妃。她永远,只站在最厚实的后台⾝边。
她终是微微一震,随即浅笑着:“娘娘真会开玩笑,娘娘圣宠如斯,嫔妾怕是会嫉妒得发狂。”
“那郑贵嫔可掩饰得真好,本宮,一点都瞧不出來。”要说她嫉妒,不像。要说她大方,更不像。
我这才愈发地觉得,生活在后宮,就是一个不见硝烟的场战。沒有刀光剑影,却处处危机四伏。
妃子笑,温柔刀。
郑贵嫔依旧浅浅地笑着,低头轻呷了一口茶,目光,落在我的⾝上,半晌,才缓声开口:“在这里,有时候,得宠不是唯一赢的方式。活着,才是。”抬手,娴地将发髻上松弛的簪子揷紧,她笑一声“嫔妾最佩服娘娘的,是这一点呢。”
她的话,什么意思,我懂了一些,又沒懂。
她又道:“还是娘娘值,冯昭媛用孩子才换得进位呢。”
我低眉垂笑:“是么?郑贵嫔怕是忘了,本宮也做过这事呢。”在慧如宮的时候,我因为流产,元承灏才给我进的位。
她似是一怔,很快又笑了,摇着头:“倒是的,瞧嫔妾这记,果真是不行了。呀,嫔妾倒是想起來,今儿还约了洛贵人打一个花样儿的。嫔妾就下告退了。”她说着,起⾝朝我行礼。
我也不留她,只道:“棠婕妤素來与你不合。”
郑贵嫔沒有回⾝,只轻言:“那是有时候。”
有时候…
郑贵嫔已经走了,我还在咀嚼着她方才的那些话。
…
贤妃是最后一个來的,她來的时候,带了姐姐。
我是不曾想到,她将姐姐调去慧如宮,居然是做她的贴⾝宮女。我不得不说,她比皇后大胆,敢放一个自己不信任的人在⾝边。
我沒有起⾝朝她行礼,倒是姐姐进了门,就朝我行了礼。
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下去,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为了姐姐,我也得忍。她刚要了姐姐去,此刻就带着她來,不就是想我么?
“恐嫔妾不能起⾝了。”
贤妃笑着在我面前坐下:“起來作甚?本宮來若是累着了妹妹,回头皇上可不知怎么心疼呢。”
我亦是笑:“娘娘如今可是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