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江山谁主(93)
他自顾坐了起來,垂眉瞧着我,见他忽而咬着牙,似是愤怒。只片刻,才又缓下來,昅了口气道:“真是聪明得过了头。太皇太后既是要查,即便收尽了你所有的首饰,难道真的会在饭菜里下毒么?她们有她们的对策,朕也会防范。朕还特地选了给你送饭的宮女!”他说得太急,靠在一侧的软垫低低着气。
我到底是怔住了,半晌,才开口:“皇上也沒告诉臣妾那是您的人。”
他低嗤笑道:“说了你也不会信!”
他倒是了解我,的确,那样的情况若是那宮女自己说她是元承灏的人,我也不敢信的。哪怕,她能拿出什么信物,我依旧会以为是她们的圈套。
诚如他所说的,我真是聪明得过了头。
我信他会帮我申冤,我怎么就不信他会帮我做打算呢?
鼻子有些酸酸的,眼眶忽而泛起一层晶莹。
“那皇上也不要命了么?”我即便不会功夫,我也不会傻到不知道他为我做了什么。
他的真气从我的掌心传上來的时候我便知道了。
他看着我:“朕怎么会不要命?朕就是想教训教训你!你若进去之时,全将责任推在你的宮女头上,也不必吃这些苦!”
“那不可能!”我怎么可能那样做?阿蛮不是别人,是我的阿蛮啊。
才想着,便见阿蛮端了药进來。
见了我,疾步上前來,将药搁在一旁,单膝跪在我的前,喜道:“娘娘醒了?隋大人说娘娘会沒事的,奴婢可真吓死了!來,奴婢扶您吃药。”她说着,起⾝來扶我。
仔细打量着她:“⾝上的伤呢?”
她忙头摇:“娘娘昏了一天夜一了,奴婢不过受了几板子,⽪⾁伤罢了,早沒事了。”她忙又道“多亏皇上來的快,救了奴婢。”
元承灏却微哼了声,侧⾝向內。
我才是讶然了,我昏了一天夜一,那他呢?
“娘娘趁热喝,隋大人说一定要趁热喝的。”阿蛮过來喂我,我來不及想,只能先喝了药。
待阿蛮出去,才转⾝向內,从他的后背环住他的⾝子,低言着:“还是让隋大人來看看皇上。”
他却道:“有什么好看的?朕若是哪天出事,一准儿是被你给气的!”
一时语塞,我可沒想着要气他。
隔了良久,也未曾听他说话。我想了想,到底是问了句:“贤妃娘娘沒事吧?”
他的⾝子微动,终是转过⾝來看着我,低笑着:“可不是你推的?你说她有沒有事?”
我都跟他解释了不是故意的,不过看他此刻的表情,贤妃应该是沒什么事。
松了口气,小声问:“太皇太后…沒有再追究此事么?”我还以为,我不慎推了贤妃一把,太皇太后会抓着这一点不放的。
他哼了声,道:“她來不來,你的小命都能保得住。”
皱眉看着他,不噤问:“若是太皇太后來了,皇上怎么办?”
他的脸⾊有些微沉,半晌,才终是开口:“她若是來,朕不会让隋华元保你腹中的孩子。”
心头猛地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不保我的孩子,用孩子,來换我平安。
几乎是本能地抚上我的腹小,那尚未成形的小生命,谁能想得到,在夜一之间,它竟经历了这么多这么多。我此刻无比庆幸着,太皇太后终究是沒有來。
不住地颤抖着,若我有危险,他舍弃孩子來救我。若我沒有危险,他拼了命去救孩子…
元承灏,我不能怪他,也沒有责怪他的理由。
沉默了一会儿,终是颤声问着他:“那么,皇上是如何解释的?”
“说你又冷又饿,⾝子虚弱,一时站不稳,心生恍惚,不是想推贤妃,解释得可好?”他睨视着我。
好,自然好。
其实,解释得如何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太皇太后不再纠了。
喝了药,躺了会儿,便有倦意上來。
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一觉醒來,已接近傍晚。他还未走,就睡在我的⾝侧。
这一次,沒有抱着我,只安静地侧躺在我的⾝边。⾝子已经舒服了很多,那种隐隐作痛的感觉也已经消失殆尽。想着我的⾝体里已经开始孕育一个小生命,心里忽而无比地⾼兴起來。
不知怎的,想起姝⽟帝姬第一次喊我“妡⺟妃”的样子,心里是越发地奋兴。
醒了有一会儿,也不见元承灏有动静。侧了⾝看他,他的脸⾊依旧苍⽩着,薄微微有些⼲裂,抬手轻轻碰触他的,他的眉心微拧,大手握住了我的手。
心下略一吃惊,他的手竟又冰冷了起來。
伸手摸着他的⾝子,也不见暖意。怪不得他方才并不抱着我,而是独自睡在了一侧。
“隋大人。”
我叫了一声,他却道:“别喊了,给朕取药去了。”
“皇上难受么?”
他“唔”了声,又言:“朕口渴。”
本能地起⾝,却被他拉住⾝子,将我拉过去,凑上來,低语着:“隋华元说了,你不得下去。常渠也去太医院了,朕让阿蛮下去休息了。”
“皇上…”
他的薄庒下來,呢喃着:“吻着朕,让朕舒服一些。”
他的真的太⼲燥了,触及我的樱,有些刺刺的感觉。伸出⾆尖儿微微替他润,他只安静地闭着眼睛,沒有霸道地回吻过來。
“皇上沒上朝么?”
“去了,下了朝就來馨禾宮,政事,都沒处理。”他顿了下,缓声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是朕自个儿不舒服。”
不知为何,听得他这句话,我却想笑。
这话他真是沒骗我,他若是能撑得住,必然不会撇下政事不管的。去上朝,亦是撑着才去的。
略移开了些,小声问他:“皇上可好些了?”
他伸出⾆头了自己的,轻笑着:“还不曾。”
我不言语,只又靠过去。他的大手轻揽住我的,将我的⾝子贴上他的⾝体,动作很轻很轻,生怕会弄疼了我。
他呢喃着,却是道:“在郁宁宮,朕看你倒下去的那一刻,以为你又在装。”
怔了下,才想起我曾与他在慧如宮唱过一场戏的。
“那皇上怎的信了臣妾?”此事他不提,我倒是不知道的。那时候,疼得几乎快晕过去了,本沒有时间去想他竟还以为我是在演戏的事实來。
“因为你说,你不是故意的。”睁开眼來看着我,片刻,又言“当⽇在慧如宮,你可不是这样的。”
他记得可真清楚。
我但笑不语,他依旧看着我,又问:“胭脂里的麝香是废后叶氏做的手脚,你信不信?”
怔住了,不曾想他竟然会突然怎么问。
我以为芷楹郡主和冯昭媛的供词都是他教的呢,如此看來,竟不是么?
定了神,我也许,知道了些许。那,也是元承灏猜到的答案。
深昅了口气道:“臣妾不知道,臣妾只知道,若那真是臣妾动的手脚,贤妃娘娘可不止是动了胎气那么简单。”要做,就该彻底,不会给她略施惩戒的。
他到底是有些意外,凝眸瞧着我,良久良久,才略微哼了声。却是依旧不说话,不说话,此事便是终了了。他心里有疑问,也不再继续追究。
其实,我该感他的,为了,太多的事。
有时候,将事情推给一个死人,未尝不是一个绝佳的方法。
叶蔓宁,你活着的时候得不到的东西,死了也照样得不到。该推你⾝上的,后宮之人,谁都不会手软。包括,你那至亲的妹妹。
每回如此想,我总会觉得叶蔓宁的悲哀。
郑贵嫔说我不够⾼明,岂止是我呢?谁都沒有贤妃⾼明。
不知过了多久,却依旧不见隋太医回來。我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似是洞悉我心中所想,只略笑一声道:“你醒來之前,朕刚吃过药。”
怔怔地看着他,原來隋太医本沒有过太医院去,他和常公公都该在外间守着。叹息一声,他胡闹起來,会让人觉得咬牙切齿。
他的大手突然贴上我的腹小,我本能地僵直了⾝子,听他低语着:“紧张什么,朕又不会杀了你。”
突然想笑,哪里是因为这个?只是本能的反应罢了。
他不看我,只道:“隋华元说,两个月的胎儿最不容易保住。”
被他说得心悸起來,可我会听话的,绝对不下。
忽而,想起什么,忙握住他的手问:“太皇太后…知道臣妾孕怀了么?”我只是,忽然想起她两次赐我“凉药”的事情來。
元承灏也是略微一怔,随即才道:“朕谁都沒有说。”
这,到底是让我意外的。
不过意外之余,我却又感到庆幸。
看着他,低声开口:“此事皇上就暂且不说,好么?”后宮女子孕怀,我看得太多。冯昭媛,贤妃,还有当⽇假孕怀的我。
那时我流产,又不知是多大的众望所归呢。
元承灏略皱了眉看着我,却不问我为何,只点了头。
…
连着三⽇,馨禾宮都安静非常,只因元承灏下令,任何人不得进來打扰我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