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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三章 党争之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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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2014-03-27

  大殿前,蒋鸿微微垂头,一动不动端正跪在殿前,看不清什么表情,武思慎紧挨着他,不时瞄他一眼,心底的惊骇混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清的古怪感觉,一张脸绷得如同刚刚浆过,徐思海垂头跪在对面,目光落在蒋鸿紧紧抠在金砖地的手指上,心里的懊悔扑天盖地,早知道他用情至此,自己当年无论如何也不能那样误了他的姻缘,这都是自己的错!大错至此,要怎么才能弥补?

  五皇子看着李恬坐着暖轿离了正殿走远了,这才回到灵前,站在太子侧后,眯着眼睛狠狠盯着蒋鸿看了好一会儿,才‘啪’的甩了下⾐袖,收回目光跪倒在地,蒋鸿垂头跪着一动不动,仿佛不知道五皇子狠盯着他,武思慎的⾝子却一路矮下去,替蒋鸿心惊胆颤的懊恼,徐思海微昂着头,绷紧⾝子盯着五皇子,不管是谁,无论什么事,他都会挡在蒋鸿前面。太子眼角瞄着五皇子和大殿门口的三人,眉梢微动,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嘴角抿出丝笑意。

  蒋相公总算寻到机会,倒头跪在太子面前磕头连连:“陛下恕罪,小儿混帐,是臣教导不严…”

  “蒋相过虑了,”太子温声打断了蒋相公的自责:“蒋鸿很好,”太子顿住话,盯着帘子那边隐约的棺木一角,出了好一会儿神才接着道:“人间自是有情痴,情之一字…又有谁能解脫得开呢?不说这个了,”太子转过⾝:“说正事吧,祝文起⾝故,祝老侯爷年纪大了,镇守北边只能是一时权宜,我想让武思慎到北地守边,可武思慎子冲动,我不大放心,蒋鸿心思缜密周到,若能有他到北边,这一文一武就大体不差了,你和范相先议议,拿个章程出来。”蒋相公听太子如此说,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急忙恭声答应,又和太子说了几句就退到外面守灵去了。

  东郡王府那处曾经鲜亮无比的院落一片说不出的灰败冷清,上房东厢,孙老夫人双颊塌陷、形容枯槁的半坐半躺着,神情淡然的看着对面不停落泪的吕嬷嬷道:“阿琳到底是我的女儿,四哥儿走了,她怎么会独活?走的好。”“嗯。”吕嬷嬷哽咽着应了声,孙老夫人悠悠长叹一声,移开目光望着沉沉的窗外,怔怔的出着神,仿佛在和吕嬷嬷说话,又仿佛自言自语道:“你说,当初我要是不起这个心…阿琳跟⻩家二哥儿一处长大,多好的一对,都怪我,那瞎子说我是火中取栗不得好死,果然,不得好死…可我不后悔!”孙老夫人猛转头目光犀利的盯着吕嬷嬷:“不后悔!人活一辈子,不是为了吃等死!是要做大事!败了又能怎么样?不过一个死字!我,不后悔!”孙老夫人昂着头傲然道,吕嬷嬷不停的点着头。好一会儿,孙老夫人长长的舒了口气,将差不多已枯⼲的手伸向吕嬷嬷吩咐道:“时辰不早了,侍侯我洗漱更⾐,你也收拾收拾,咱们该上路了,别让阿琳和四哥儿等久了。”吕嬷嬷呜咽了一声,扶起孙老夫人,扬声叫人进来侍侯香汤‮浴沐‬。

  连忙了将近一个月,年也在⽩茫茫的忙碌中走远了,五皇子等诸人将官家棺椁送至寝陵出来,蓬首垢面的出来,个个急忙忙要赶紧回家好好洗漱换⾝⼲净再好好歇一觉,明天就是新皇的登基大典和一连串的册封典礼,还有得累呢。

  五皇子出来上了马,一眼看见不远处正要上车的蒋鸿,勒着马头原地转了个圈,突然拌动缰绳冲到蒋鸿车旁,马鞭扬起,挽了个鞭花重重菗在那匹拉车的五花马⾝上,直菗的那马一阵吃痛之极的厉嘶,要不是武思慎跃⾝过去拼力紧拉,那马就得拖着车子冲进旁边挤挤挨挨的百官中去。

  蒋鸿垂头垂手站着一动没动,徐思海紧握双拳,对五皇子怒目而视,冷明松双手紧紧拉着徐思海,双眼却紧盯着蒋鸿,武思慎惊出了一⾝⽩⽑汗,看看蒋鸿,又看看骑在马上一脸傲慢睥睨着蒋鸿的五皇子,别扭的扭过了头,这一笔糊涂帐可不是他能理得清的。

  已经上车正要上车和还没上车的文武百官鸦雀无声的看着这一幕,新朝最耀眼的两个年青权贵,还没等新皇登基就翻了脸?唉,新一代的争这就拉开了序幕!五皇子勒马转了个圈,昂然而去,蒋鸿神情平静的仿佛没有任何事发生,安安然然上车而去,呆怔的众人这才纷纷上马上车,一路心事重重,争既然序幕拉开,这队站还是不站?该站哪边呢?

  姚相公放下帘子,冲和他对面而坐的幕僚秦先生点了点头,秦先生敲了敲车厢板,车子缓缓开始走动,姚相公接过秦先生递过的手巾用力擦了把脸,长舒了口气道:“蒋家又出了个宰相之才。”

  “嗯?东翁说的是…蒋鸿?”秦先生惊讶道,姚相公‘嗯’了一声:“这个年纪就有这样的心计,令人佩服之极。”

  “东翁是说…他和五爷这场风波?是有意为之?”

  “他蒋鸿是何等样人,会为了一个女人君前失仪?哼!那不是笑话么?如今这情形,”姚相公顿了顿,伤痛的叹了口气:“范相老了,蒋相就要贵为首相,蒋鸿这趟北征极得太子青眼,他和徐思海、冷明松既是姻亲又系出一门、同气连枝,和武思慎有伙伴之谊,和晋宁郡王一向好,晋宁郡王和姜正源关系非同一般,晋宁郡王妃和武思慎之、冷明松之又极之要好,你看看,他这一张网网尽了未来的朝中权贵,官家治朝,讲究个制衡,可蒋家这势,谁能制衡得了?”

  “可若是蒋鸿和晋宁郡王翻了脸…”秦先生抚掌赞叹:“这一张网就得拆成两家,彼此相依又相制,确实绝妙之极!”

  “是啊,彼此相依相制…”姚相公疲倦异常的闭了闭眼睛:“就如当年的四爷和太子。”“四爷…竟就这么走了!”秦先生眼眶微,轻轻一声叹息,姚相公痛苦的脸上连连菗动了几下,半晌才说出话来:“四爷…令人敬仰,我不后悔,若重来一回,我还是辅助四爷,一定辅助四爷成就大事!可惜,可惜了!四爷若能…必強于太子!”

  “四爷这一走,免去了一场⾎雨腥风,不知救了多少人家,只可怜大姐儿,襁褓之间失了怙恃,往后这⽇子…”秦先生说不下去了,姚相公微微仰头:“四爷和王妃以已之命活了无数人,这份功德⾜以让大姐儿今生福喜安康,施因必有果!”秦先生忙连连点头,姚相公用一手指挑起车帘,看着车窗外枯败的冬⾊,好一会儿才放下帘子,看着秦先生低低道:“姚家,也该有个了断了,回去就让人递折‮弹子‬劾大郞,就強夺民财致死案吧。”

  “啊?呃!”秦先生愣愕:“东翁!大爷聪颖果敢,早晚雏凤青于老凤声,正是姚家未来之希望,再说这夺财致辞死事与大爷全不相⼲,东翁怎么能?”

  “我知道我知道,”姚相公摆着手打断秦先生的话,老泪横流:“先生说的这些,我怎么会不知道?可…有什么法子?先生说的这些,先生知道的,众人都知道,谁不知道大郞才⼲出众,青出于蓝?就是因为众人皆知,大郞才活不得,大郞若活着,就算太子肯抬手放过姚家,可那些人呢?姚家的对头,姚家得罪的那些人呢?都知道大郞活着姚家就不算败,谁肯罢手?我这相位不过旦夕间,已无力护持姚家,大郞之力,还不⾜以护持姚家,到时候只怕不光是大郞命难保,整个姚家都要倾翻倒地,无一完卵,只能如此,只能如此啊!都怪我,一心栽培大郞,反是误了他!”姚相公抬手捂住脸,泪⽔从指逢间不停涌出,秦先生长长叹了口气,也跟着泪流不止。

  “那就让邹庆上这份弹劾折子?邹庆无帮无派,又以清梗著称,这折子由他上,旁人不会多想。”见姚相公止了悲声,秦先生轻声商量道,姚相公点了点头:“好,就再送他一份功劳吧。咱们宾主一场,我原想辅助四爷成就大事后与先生诗酒江湖,如今…唉,不能再连累先生了。”

  “东翁这是哪里话?”秦先生笑容洒脫:“何言连累?我孤⾝一人,怕什么?东翁若回乡闲居,正少不得我,打打双陆渔樵湖山,没在下相伴,东翁岂不少了无数乐趣?”

  “好好好,先生既如此说,那就随我返乡闲度残年,功也罢业也好,早晚一把⻩土,就是官家那样的,不也埋进了⻩土堆?早死也罢晚死也好,又能如何?不过如此!”姚相公重重拍在车窗栏上,笑的凄凉而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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