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舍身相救
梁安捧着手中的热茶,到了王匡的帐中,王匡正倚在榻上闭着眼,一脸安然,在听到脚步声,才睁开眼,接过梁安手中的茶。
“梁安,你泡的茶很好。”王匡轻轻将杯口靠近边,立刻一阵溢香而出,飘渺清幽的一缕烟让人精神一振。
梁安道:“谢上公夸奖。”就默默的站在旁边,平淡的面⾊全无被夸奖后欣喜之⾊。
王匡望着这个少年,眼中流光溢转,有考究,有疑惑,有打量,有不解,最后他只是道:“梁安,你不像是军营的人。”
梁安清淡的眸子望着他“上公,为何这般说?”
“军营的人不会这般心细,不会如你般清淡,大多数军营士兵都是穷苦出⾝,为了讨生活才加⼊军队,可是你却不像那种为生活所迫的人…”王匡斜倚在榻上,梁安只是静静的听他说。
“可是梁安你偏偏就是为生活所迫加⼊军队的。”从第一次感到这个少年的异样,他就去让人调查了,只是调查來的结果显示这个少年真的是极普通的,悲惨的经历与这儿大多数的士兵是极为相似的,沒有任何疑点。
“上公也不像是军营的人,不也⾝在军营。”他反驳道“军营的人从來不喝茶,上公却极好品茶,上公也太过儒雅,太过俊美,只怕走出去,沒有人会以为这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绿林军首领。”
他只是平淡无常的说出事实,王匡却笑弯了眼:“你倒是观察仔细…”然后又是一声轻叹:“实在不像军营中人,像他…”他说到这,眼中露出了戚哀,然后闭上了眼,遮住了一切情绪,冷然无情道:“你下去吧。”
他对自己说:一个少年,再像他,也不是他,他不值得你如此深究。
梁安却未出去,他清冷的面⾊有着了些愁绪,然后他跪下道:“上公,可否让小人也加⼊场战?!”
王匡疑惑的睁开了眼,若他沒有记错的话,调查过來的消息不是说他是因为去了场战,头部受了重伤,才调去了马厩?!
梁安解释道:“大丈夫应征战沙场,报效家国,视死如归,而不是畏畏缩缩的在帐中看着那些士兵去作战!”
“好!”王匡道,有了一丝敬佩“你以后就随着骑兵一起训练吧。”
翌⽇,梁安刚被分到了骑兵部,就随着大军浩浩的北上讨伐。因为这次北上讨伐,实是要赶在王邑、王寻与严尤、陈茂两部会合前,所以军队行的极快,一⽇就已达到昆,稍作歇息,就立刻开始攻城。
当王匡、王凤、刘秀昂然自意的挥着刀向着昆守军进攻时,梁安也随着众骑兵开始进攻。
大巨的木桩击撞着城门下的铁门,发出震天的声响,可是不及场战的⾎腥呼喊的声音,每个人的刀都染着鲜⾎,越來越红,原本灰蒙的地面被一具具尸体和鲜⾎遮盖住,兵器接,梁安用刀挡出敌军的士兵的攻击,然后条件反的反击,却在碰到那人的脖颈的时,怔住。
他终究只是一个満读诗书的儒门之后,如此场景大大的超乎他的设想。前世无论多少人因他而死,可他终归不是自己亲手手刃,现在他却要杀一个无辜的人,只是因为他们立场不同。
他怔懵的瞬间,那士兵已经愤然反击,他手中的刀措手不及,立刻被那人強大的力量震掉,那人的刀毫不留情的向他挥來,面容凶狠。
梁安吓的拉着马匹后退躲闪,不消片刻他就从马匹下摔下,险险的从马蹄中滚出,还未一口气,那个士兵的刀已又挥至他的面前,染着鲜⾎的刀锋带着一股強劲的风,撩起他额前的发丝,他认命的闭上眼睛,却听到的是一声兵器尖利擦摩的声音。
他睁开眼事,正好看到那个士兵睁大了双眼和脖颈处噴涌而出的鲜⾎,立刻梁安的面上染上了那个士兵的鲜⾎,那个士兵倒了下去。
“拿着刀!”王匡骑在马背上,一派英武,全无往⽇的温柔儒雅,他的手上、刀上、面上,全是鲜红鲜红的⾎,仿佛在这貌美的人⾝上开出了一朵朵妖的花儿。只是他此时看着梁安紧皱着眉头,似十分不満刚才梁安的举动。
梁安个拿起地上的刀,王匡看了他一眼,就又投⼊场战,只是余光总是会注意那个瘦弱拿着刀微微发抖的少年,他清秀的面上染着鲜⾎,露出一双剔透清澈的双眼,每次在他挥刀砍向别人时,他眸中总是一紧,会狠狠的咬出瓣,皱着他的秀眉,然后微微将视线向别的地方移,任由敌军士兵的鲜⾎染上他的周⾝。
这样的攻击方式,实在太危险,让离他不远的王匡总是不能完全放心。其实一个士兵如此,他应该是生气的,本不可能还去理他的死活,只是他看着那个少年周⾝的刀光剑影,心就会揪起。
他的一举一动,就连微微的表情都像他…
他当年也是这般善良,也是这般不忍,才将他救下…
整整了攻克了几个时辰,随着一声石破天惊的击撞声,城门已破,胜局已定,王匡一声怒吼,刀指前方,就带着大军冲⼊昆城。
降兵纷纷跪倒在地,王匡还是场战上的盔甲,⾎迹半⼲,就登上了城头,呼声一阵阵而來,聚集在城下。
晚上,众将领聚在一件房中,明亮富丽的室內让众人的连⽇赶路作战的疲劳略略逝去,有的只是胜利的喜。
“这次大胜,应该趁胜攻击,明⽇我们在昆休息一⽇,整顿下城中事务,在攻定陵!”王匡言简意赅的道。
在众人点头,纷纷又离去后。王匡略显倦容的脸才转向⾝后的人,他低着头,一脸平淡,只是眉头轻轻的皱起,仿佛还在想今天攻城的事。
“你不杀别人,别人就杀你!”王匡望着他道“像今天这般心软,以后不可再有!”
梁安抬起双眸,点头:“谢谢上公今⽇的救命之恩!”
“不用!”王匡道“你回去歇息吧。”
梁安走回自己的房中,舂风凉夜,他怔怔的抬起了自己的双手,眼中又是蓦然一紧,仿佛那里还有他洗了好久才洗去的鲜⾎。
翌⽇,他在修养一⽇,又随着大军攻城,定陵、郾县,一举而胜,只是他仍然克服不了那种杀人的恐惧,甚至越來越严重,他受不了一个与他无冤无仇完全陌生的人,死在他的刀下;他看着那些士兵睁大无声的双眼倒下的⾝影,会自责愧疚;他每次看着自己⾝上的鲜⾎,默默的将他们洗去,会觉得自己是一个恶魔;他的梦中満是那些倒下地上无力的躯体…
他一次比一次出手慢,一次比一次多了犹豫,一次又一次心软,可是他仍然极其幸运的在那个无情的战争上活了下來,甚至在伤亡最多的战役中,他都一点伤都沒有。其实,,他能次次虎口脫险,皆源于他的相救。只是每次他救自己,他的脸一次比一次黑,一次比一次冷,让他都以为他下次绝对不会救自己。
他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士兵,非但沒有立下战功,反而一直拖累主将。
这天,他在整夜的不眠后,清早來到王匡的房中,想向他道谢,只是他走到房门,听到了里面的略微大的怒气声。
“大哥,你喜那个士兵?!”极其霸气的声音,梁安听出來了,是与他有数面之缘的成国上公王凤,只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王凤看着他目光越來越不豫。
“二弟,你说什么?”王匡倚在榻上,后背垫着一个枕头,面⾊有点苍⽩的笑了笑。
“大哥,你不必骗我,你我结拜这么多年,我虽知道你喜男子,可是从未看过你对哪个男子如此上心,甚至三番几次的在场战上救他,还为了他受了如此重的伤!”王凤说着略有不満。
王匡沒有说话,清亮的双眸染上了层惑。
“大哥,你若喜那个男子,收了即是,将他安在自己⾝边,也省的你上场战每次都分心,大哥,你知道一个主将在场战上分心的后果吗?!你想要将你⾝后的成千上万的士兵的命也要搭进去吗?!”王凤气愤的道,气他向來明事理的大哥,现在竟然为了一个男宠置大军于游戏!
他们讨伐王莽本就是极危险的事,现今他还如此不爱惜自己的⾝体,受了重伤,以后若是在场战上遇上強敌,定是难以克敌,若是让敌军有了空隙可钻,只怕会全军覆沒!
“二弟,你说的有理,大哥以后不会这样了!”王匡笑容有着歉意。
王凤望着他,冷声道:“大哥,最好你那个男子视你也如你这般,否则你有了软肋,将來他再出卖你,我为了你,为了绿林军,定是第一个斩他!”
王匡只是角弯弯,他喜那个男子吗?不,,!他喜的是多年前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那个已然离世的男子,他救梁安只是因为他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