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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八章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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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应物话音落了地,场內依旧冷场,静悄悄的。如果说刚才几次冷场是因为谈不下去,近乎谈崩,故而说无可说。

  而现在则是因为被方应物⼲脆利落将事情了断,他们完全没有反抗能力,心有不甘,不变的还是说无可说。

  方应物随机应变摆出的措施主要有两个要点,一是将加征套上赈灾名头,用大义和道德庒人;

  二是用将豁免旧年拖欠由常见普免变成有选择的豁免,结果朝廷的恩惠转化成了地方官府的权力,可谓是深得没有审批也要制造审批的精髓。

  众人看方应物的眼神都有些异样,一开始还以为他和王巡抚是唱双簧的,或者是红脸⽩脸的分工。

  但是从方才王巡抚和方应物毫无默契的表现来看,方应物言行应该都是出自內心,也就是说全是他自己拿的主意?若真如此,这个少年人远非常人也!

  至于一⼲被带来见世面的其他少年,对方应物简直近乎于崇拜了,至少是在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而王恕回过味来后,心里只能感叹一声技艺精湛。而且更奇怪了,方应物这些才⼲是谁传授的?

  虽然方应物有冒犯他的嫌疑,一度惹得他很恼火,但总归是将事情漂漂亮亮的办成了。即便自己亲自出马,效果估计也不会更好,那还与小朋友计较什么?

  却说本地众人在心里想了又想,还是无可奈何。如果上述两项都能实现。在左右夹击之下,他们这些本土大族便很难有⾜够的反抗余地了。

  换成别人当巡抚,还可以走一走门路,通一通关节。但是王恕官声摆在这里,没人指望能打通关节,也没人指望能找到朝廷大佬为了私情庒服王恕。

  王恕要是吃这一套,他就不会被外放二十年不能回京了,他的官声就是他的最大武器。

  无话可说,诗词也没心思作,这场开场声势浩大的集会。就这般草草收尾了。但主人王恕并不在意,主要目的已经达到,其他都是次要了。

  一场大戏散场,人群散去。繁华落尽,只剩了満地纸屑果核。从暖场小配角抢戏抢成主角的方应物又恢复了沉默,慢慢随着王恕老大人出了园子。

  对民田加税的事情,王恕几乎已经顾不得想了,反正已经被方应物出了主意解决掉,只等着去照办而已,暂时不用再去多想。

  但他现在満脑子都是方应物,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回想起来,他每次见到方应物,都好像见到了一个陌生人。每次都仿佛能从他⾝上发现新鲜的东西。

  不过无论变成什么样。他可以肯定,方应物绝对不是不懂事的小少年。对世事洞察、人心揣测很有一套,临机反应也很机敏,绝对当得起少年老成四个字。

  方应物也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今天做过这一场。对自己的名声应该是个很大的促进作用,因为这里是苏州府。

  苏州府有一项特点就是本地舆论很发达,而且向外扩散意识特别強,这也是苏州的才子名士往往能名扬天下的原因之一。养望养望。名望不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养起来的么。

  放下这些念头,他又想道,自己都表现到这份上了,⾜以证明自己的实力,王恕老大人看样子也被彻底震住,那还有什么借口扣住自己不走?

  想至此,方应物主动开口道:“老大人叫晚生协助民田加税之事,如今晚生已尽己所能,今后也不需晚生出力了。故而斗胆请辞,前往京师投奔家⽗尽孝。”

  王恕沉昑片刻,才道:“你不必一定要去京师罢?留在老夫这里如何?”

  什么留在你这里?方应物一时不明⽩,听这口气又不像是強行扣押了。

  王恕详细解释道:“老夫聘用你为巡抚属员、帮办粮税事如何?这不影响你的功名。”

  方应物吃惊不已,这便宜外祖⽗怎的又想起这出?他叫自己写诗造舆论,叫自己帮腔,自己可都照办了并且超额完成了任务。

  现在他又想以巡抚行辕的名义聘用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表现太出⾊,这便宜外祖⽗便起了爱才之心,又动了心思留自己?

  王恕劝道:“聘用你就像西席先生一般,与功名进取无关,也不会影响到功名事。两年后,老夫亲自推荐你直接⼊场参加乡试,不用去通过县里科考,这样如何?

  如果你不能中举,老夫还可以推荐你⼊南京国子监读书,如此你这辈子至少有一个功名到手,监生出⾝也是补偿。

  至于其他好处也很多,如果你能积累下来事功,将来若进⼊官场,这些功绩又是很不错的资历。你仔细想想罢!”

  方应物知道,巡抚制是独官制,出了标营武官外没有属下‮员官‬。所以巡抚行辕中充斥着属员书办之类的角⾊,大都是巡抚自己选用。听王恕那意思,是很想将自己留下充当协助办事的僚属。

  仔细想想,留下来好像也不错。人生在世,谁也不敢说自己科举大业一定能成。

  在江南辅佐王老大人,同时积攒事功,将来再差也可以得到监生功名。相较于科举,这也算是一条比较稳妥的道路。

  更何况江南地区人文荟萃,将来在朝廷政治版图中的地位是要迅速提升的,在这里做两年事情,也有利于自己拓展人脉、打牢基。

  想到如此多好处,方应物第一次为自己的去留问题产生了动摇,好像去京城的愿望不是那么坚决了,也许⽗亲在京城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危险?他便态度模糊的答道:“晚生再想想。”

  方应物将王恕老大人送到后院穿堂下,忽然看到六‮姐小‬从里面了出来,自从上次恶趣味的叫了一声“⺟亲”后,好像有两三天不曾见到过她了。

  王六‮姐小‬显然是接⽗亲回屋休息的,她上前扶住了王恕,要向穿堂里走去。

  方应物抬手行礼道:“见过六‮姐小‬。”

  王六‮姐小‬无言的点点头,不知怎的,她又想起了那天方应物对她喊“⺟亲”脸⾊便微微发红,没有过多表示,只管扶着⽗亲走开。

  这就叫王恕奇怪了,他知道自家女儿由于爱屋及乌的原因,对方应物一直很热忱,今天没道理见了面如此冷淡。难道两人闹了什么不是?

  他再仔细看,却发现女儿没有什么气恼模样,反而有几分娇羞,这又是哪门子道理?

  突然意识到什么,王恕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一声“坏了”!

  别是女儿和方应物年纪相仿,又朝夕相处,起了什么不该起的遐思罢?今天无缘无故的脸红,就是个很不好的苗头!

  不行,一定要阻止人伦惨剧发生,不能让这样违背伦常的事情发生在王家!王恕冷汗直冒,脑子飞快地转起来。

  当即回转⾝子,对着还在台阶下相送的方应物道:“老夫又想了想,你还是去京城为好,毕竟百善孝为先!何况以你的本事,天下大可去得,不必非要拘于老夫⾝边不可,老夫不该拦住你⾼飞!”

  方应物本来还在纠结,到底是去京城帮⽗亲闯,还是留在温柔繁华的江南,跟着官居巡抚的便宜外祖⽗⼲事业?

  却不料猛然听到王老大人又变了主意,斩钉截铁的让他离开苏州府,心里十分愕然。倒不是他定要留下不可,只是觉得便宜外祖⽗的风向变化太快了点。

  他实在忍不住腹诽道,你老人家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的也没个准头,这才区区片刻功夫,主意就改来改去叫人无所适从。

  不过也好,省得自己继续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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