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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章梁公公在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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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旅舍,方应物仍在为突如其来的机遇而‮奋兴‬。整个成化朝,政治经济文化都很乏善可陈,号称三元魁天下,近乎完人的商辂算是比较鹤立群的一个了,虽然他的成就和后面一些首辅比起来似乎并不如,但当世也只有这么一块招牌了。

  方应物不噤想起了上辈子听到过的一句话,一个人用一万赚到一百万很难,但是从一百万赚到一千万却相对简单。现在他就有这种感觉。自从⽗亲中了解元,自己拿下县案首,仿佛‮夜一‬之间,很多通道就很自然的都出现了。

  直到吃过晚饭,方应物才渐渐冷静下来。又想起了考场中朱知府的反复无常,细细回想和琢磨过后,方应物突然感到府尊的一言一行绝非无的放矢,很值得玩味。只是当时自己心态比较放松,没有放在心上认真去想。

  首先,自己是新科解元的儿子,又是县案首,无论名次⾼低,都有可能被有心人解读。

  所以朱知府先是斥责自己几句,然后再抬举几句,黑脸红脸他全都先唱过了,别人也就没什么可说了,既不好抨击他心有偏私,也不好讽刺他打庒后进。

  其次,采取先抑后扬的方式,最后给个府试第二的成绩,这也算是制造机会卖人情,表达了“写这么烂都取你为第二名”的意思。

  第三,大概朱知府想叫他方应物参加府城接商阁老返乡的活动,但又担心他年少轻狂,不好使唤。所以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敲打敲打他又让他无话可说,最终能老实几分。

  想至此处,方应物不得不赞叹一句,这朱知府的心思真是弯弯绕绕的缜密!他就这么简单的几句话,便把有可能出现问题的地方全部堵上了,方方面面也都顾及到,并且杜绝了一切出篓子的可能

  至于叫自己一同去接商相公,那原因更简单。总要有地方名流代表,本来自己⽗亲这同乡新解元是个合适人选,但⽗亲去了京城,就让自己这勉強也能上台面的县案首代其劳了。

  不过朱知府心思复杂归复杂,但对自己没什么恶意,也没有什么坏处,方应物只能全部领受了。

  次⽇,方应物无所事事的在旅舍发呆时,忽然有同县的几个考生来找他,请他一起去南门外喝茶。

  “听说朱府尊成化五年上任以来,力主在南门外修了长堤,挡住江⽔。然后这几年,沿江那里形成了繁华街道,大大小小集中了十数家茶铺。今⽇我们便去见识见识。”

  方应物左右也是无聊,便随着同乡们去了,此后又在府城游玩了几天打发时间。到了发榜⽇子,方应物又和几个混的同县考生一起去府衙外看榜。

  如果能过府试,便可以正式成为童生了,回到乡里也就被视为预备秀才,死了后牌位上可以写一个“待赠将仕郞”

  府试榜单很有讲究,和有多少人才就取中多少的县试不同,既要进行总量控制,严格筛选学童进⼊下一关道试;又要照顾好地域分配,保持各县取中人数的相对公平,不能出现上榜考生全都是一两个县里的。

  悉科举的人都知道,大三关‮试考‬中,乡试最难取中;小三关‮试考‬中,府试最难取中。

  不得不说,早知道自己名次结果的方学童心里是索然无味的,看榜也是一种走过场而已。完全没有别的考生那种紧张、忐忑、期待的心情…

  “方贤弟是第二名,看来县试、府试、道试的案首小三元是没可能了,哈哈。”有人指着府试榜单对方应物说笑道。

  方应物摇‮头摇‬,能过关就不错了,大小三元他可从来没有想过。就凭他平平无奇的文章⽔准,能夺取三元那是对天下读书人的羞辱,不过还是有几分淡淡的遗憾啊。

  府试第一名案首是谁?方应物想起这个问题,抬起眼⽪向自己名字的前面看去“吴绰”两个大字映⼊了他的眼帘。

  居然是他!方应物很感到意外,本没料到朱知府点了吴公子当府试案首,莫非吴家运作到府衙里了?

  他们若要有这个本事,又何必冒着被人指责作弊的风险,在县里与自己争夺案首?

  这时候,看榜的人中,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前两名竟然都是淳安县人,可见本次府试不公!”

  随即有一批落了榜的人发作起来,一起鼓噪道:“不公!不公!”

  又有人⾼呼道:“我等该去衙门申诉,请府尊重新评卷!”

  人群有不少人响应道:“好!同去!”

  方应物眼见落第者要借题发挥的闹将起来,心里有点担忧。自己名次虽然没有那吴绰耀眼,但也很醒目,还留在榜下说不定要成了众矢之的。

  于是他从人群里挤出来,迅速溜之大吉了,免得成为‮意失‬者发怈的目标。不过方应物还是不明⽩,以朱知府那缜密心思,怎么会做出如此授人以柄的事情?

  就算其中没有什么鬼,很公正无私,但为了避嫌,也不能出现前两名来自同一个县的情况啊。

  这要闹腾开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最后不会连累到自己罢?想到这里,方应物开始庆幸自己不是府案首了,不然弄不好真成了千夫所指。

  在次⽇,按照惯例,通过了府试的童生们进府衙去拜见主考朱知府。吴绰和方应物这前两名排在最前面,只不过两人的名次与县试相比倒了过来。

  两人在大堂外面台阶下等候召见,吴绰吴公子的神⾊又重新得意起来。县试虽然输给了方应物,但府试却扳了回来,而且府试比县试等级更要⾼,真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方应物却嘲笑道:“在下中县案首时,満县⽗老没有一个人说了不;但你中一个府案首,外面可是有一百多学童大叫不公,本没人服气你,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狗嘴吐不出象牙!吴公子感到口这股恶气又憋了回去,只憋得自己內伤。再想到⽇后可能会与方应物同在县学读书,忽然又觉得中秀才不见得是好事…

  但吴公子嘴上决不肯服气道:“那只不过是一群才学不够,输不起的败者,和我们这些注定的成功者不同!居然拿他们说事,难道你以后也想效仿那样的人吗?”

  方应物再次无话可讲,摇了摇大拇指,你老人家够自信!

  这一科的严州府新童生拜见过朱知府后,走完过场就该离去。但方应物慢走了几步,故意留下对朱知府道:“小生还有话要讲,如今落第学童对府试榜单有所议论,亦有人衙前鼓噪,老大人可曾知晓?”

  朱知府不以为意“有何值得大惊小怪的,哪次‮试考‬结果出来后,不都有落第者大呼不公么?毕竟名额有限,任何时候也不可能将所有人都取中。”

  他可以不当回事,但方应物可不想自己这一榜出现什么不好流言,劝道:“老大人还是稍加释疑,不可置之不理,任由人言纷纷。”

  朱知府冷哼一声道:“本官对此问心无愧,何用多此一举。再说从取中人数而言,淳安县并没有比其他几个县多出很多,失去公平之说纯属无稽之谈,只是占了一二名而已。”

  “老大人的苦心,有些无知小民哪里能明⽩。必须要加以整治和辟谣,不可放任流言四散。”方应物继续力劝道。

  “这就不必了。你还是仔细做好准备,后⽇接商相公时休要失了体面!”朱知府冷淡的拒绝道,挥挥手将方应物送客了。

  出了衙门,方应物长叹一声,不知这府尊是吃了什么魂药,如此一意孤行。难道放任流言,对他有好处吗?

  衙门口不远处还有十几个学童在议论“为什么这次一反常规选了淳安县人做前两名。想来想去一定是商相公即将到达,而府尊则有意讨好!”原来如此!方应物闻言恍然大悟,商相公刚刚致仕没有几个月,尚有余温,还可以发热,朱知府肯定也是存了结商相公的心思,

  但直接拍马太等而下之,传出去也不好听,也容易惹人反感,好像商相公也并不是那种热衷于被逢的人。

  所以这些关于府试的流言,说不定正是朱知府所期待的!事情变成什么样无所谓,反正流言就是流言,超不出掌控。但通过这些事能让商相公感受到他的心意,就是达到目的了。

  商相公作为淳安人,肯定要认账,他为人再公正也绝对不会说“府试前两名都是淳安人的做法不对”谁不说自己家乡好?至于其它情况,本不是知府大人所在意的。

  所以说,其实府试名次对于大佬们无⾜轻重,但能通过这些事情,从心理上拉近与商阁老的距离,那就是朱知府最大的收获了。说不定还能与商阁老产生同仇敌忾的亲近感。

  方应物听说朱知府是成化五年上任的,按照九年任満的期限,他明年就该调任别处了,肯定不会留在严州府。这种涉及到升迁荣辱的关键时期,能抓住主要关节才是正经,其它还用在意什么?

  流言也就是一阵风的事情,终会消散的。再说商相公到达后,以他的‮大巨‬名望,在舆论中庒制住这点流言也是轻而易举的。

  终于想明⽩后,方应物忍不住感慨万分。对于官场的事情,自己还是琢磨少了!很多心得体会和道理,不亲⾝经历是很难通透的,其中学问深不可测。

  朱知府这一招不落窠臼,很妙!别人是养寇自重,他是养流言表心意。可自己不能只当看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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