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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要低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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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到这里,别人都没法开口了,只能任由方应物在这里继续忽悠,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说实在的,在官面上有时候真假并不重要…

  方应物神⾊很是苦恼,仿佛陷⼊了深深的回忆中:“老庆云侯说了几句关于小儿子下落的话…其实在下当时惊疑不定,又⾝陷囹圄,也无法确认此事。但是在被托梦时有梦呓,让西厂牢子听见,又禀报给厂督。

  所以汪太监才会亲自进牢见我,又因涉及內宮事,暂时不便为人知晓。所以汪太监屏退左右,只与我密谈,倒叫有心人看在眼里误会了。”

  这仿佛很说得通,也能自圆其说…众人心里自有一杆秤,以那汪直好动多事的风格,遇到这种事情,不去掺乎一下是不可能的。

  至于结果不用细想也知道,自然是皆大喜了,不然那太后为什么下懿旨准备奖赏方应物?

  肯定是有好消息,大概那汪直找到了人,最起码也是确定了下落,然后周太后这个农家出⾝的小老太心情一动,便很不规范的下旨要奖赏方应物,没想到凑巧碰上目前这个状况。

  方应物还在像个碎嘴婆子一样絮絮叨叨:“圣上对太后是孝,太后对幼弟是悌,为人臣者怎能不成全孝悌之心?但在下是坐牢之人,即便被托梦,但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也没法出牢去寻找。

  与此同时,汪太监定要见我并问起这事,我除了告诉他并让他去搜寻,还能有什么法子?难道该将这消息蔵在心里,等待机会当成立功筹码么?那样未免太过于自私…”

  暂时充当主审官的刘棉花顺应光大‮民人‬群众的心声,耝暴的打断了方应物的自我表扬趋势“对错是非,自有圣裁!你且细细将过程说来!”

  方应物便细说道:“老庆云侯先后托梦三次。所以汪太监才会屡屡与我密谈。第一次说他这小儿子人在南城,这可难找,汪太监也觉得像是大海捞针;

  第二次老庆云侯说此子在南城当僧人,汪太监使人去打探,但南城寺庙数十,实在需要功夫,一时半载的还是难找;

  直到第三次。去了东厂时,老庆云侯才说此子在城南报国寺当僧人。所以那时汪太监会闯进东厂与在下密谈。然后在下就不清楚了,最终汪太监究竟有没有找到人,在下一无所知。”

  你这⻩⽑小儿就装纯罢,怎么可能找不到人?刘棉‮心花‬里对方应物吐槽一句,然后向天子行礼,表示自己已经问完话,下面不该是自己所能决断得了。

  不过方应物还在啰嗦,很垂头丧气的说:“不承想,却被有心人看作是结內宦、图谋不轨,在下不想借此挟恩居功。也不想被视为妄言鬼神、妖言惑众,只能闭口不言、蒙受不⽩之冤。”

  这段话明里暗里的讥讽某些人,万首辅和倪御史脸⾊渐渐的很难看。如果方应物是问心无愧的清⽩君子,那他们岂不成了蛋里挑骨头、蓄意陷害忠良的愚蠢小人?(注:关键词是愚蠢,不是小人)

  听完方应物这神乎其神的经历。群臣相对无语,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仍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算什么事?

  主要是涉及鬼神就有点令人挠头了,特别是看起来似乎还灵验了的鬼神之事。或者说,谁知道方应物所说是真是假?那还是那句话,有时候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自圆其说,那就能以假作真了。

  明明是一出天子昏庸奷臣当道残害忠良的悲情正剧,怎么转眼间就成了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的鬼神仙侠戏?

  不过诸公都有同一个想法:现在天子彻底⿇瓜了…诸公都很清楚,天子处置方应物‮实真‬目的是为了杀骇猴,方应物获罪的‮实真‬原因就是“因言获罪”而所谓的內外勾结图谋不轨只是个借口。

  从道理上说,太后不许⼲政,天子如何处置方应物与太后无关。而且这次太后不是故意要庇护方应物,也不是与天子对着⼲的意思。太后大概并不知道方应物正在被廷审,只是她想表达谢意的时机太赶巧了,正好赶在廷审的时候,正所谓无巧不成书。

  但治国口号常常是以孝治天下,天子也确实是个孝顺的儿子。方应物帮太后找回失散数十年的亲情,对皇家有恩德,天子总要表示表示,不然就是彻底没人了。

  大臣常常遇到忠孝不能两全的纠结处境,如今朱见深遇到的这个情况也类似…

  更为难的地方还在于君无戏言,天子在朝会上说的话就是法律,他都已经亲口下诏把方应物贬为知县了,那就是覆⽔难收,怎么可能再收回来?

  天子的脸面和尊严就是‮家国‬的脸面和尊严,是至⾼无上的,总不能为了方应物不要这个脸面。

  不过主忧臣辱,天子为难,自然有人(或者猪队友)站出来排忧解难。先前出面弹劾方应物的监察御史倪进贤又一次出列,对天子奏道:“方应物完全是装神弄鬼、故作玄虚!”

  然后他又对方应物质问道:“如今上有圣君,下有満朝文武勋贵,你方应物又何德何能?老庆云侯凭什么要托梦给你?我看是故意编造的罢!”

  方应物气势陡然爆发,双目圆睁,大喝一声:“倪进贤!”

  众人知道又有情况,连忙竖起耳朵。不过却见方应物喊完倪进贤的名字后,并没有继续反驳,而是突然疾跑两步,然后飞起⾝子,使出一记窝心脚,牢牢的正中倪进贤口。

  而那倪御史本没想到会动手,猝不及防之下,被方应物一脚踢倒在地,顿时人仰马翻。

  靠!不该竖起耳朵,而是要睁大眼睛!众人惊愕了。然后又看到方应物继续冲上前去,对着倒地不起的倪御史拳打脚踢,短短几个回合,那倪御史也变成披头散发、受‮躏蹂‬的模样。

  这时候,值殿的锦⾐卫官军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冲过去。三五条大汉有的抱,有的抓臂,一起将方应物牢牢按住,一动也不能动。

  众人哭笑不得,心里微微叹道:“这方应物还是年轻热⾎呐,竟然一时起就愤而动手,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看看天子就在上面坐着。不过,这个样子也才像是个年轻人…毕竟人无完人。”

  方应物悲愤的(振臂)⾼呼道:“陛下!臣有很多苦衷,并不想明言于人前,怎奈这倪进贤不识好歹的步步紧,一定要揭这个脸面!臣请纸笔,就于此地写密奏,其中缘故请陛下御览!”

  天子第一次在朝堂看到大臣之间动武,乏味的感觉一扫而空,正津津有味的看着,甚至还有点抱怨那几个值殿官军多事,⼲⽑要拦住这两人?听到方应物的呼喊,天子便示意左右太监去赐下纸笔。

  方应物得到纸笔,就跪在殿中地面上,背着别人写了一行字,让别人心里直庠庠,真想伸长脖子去偷看。写完之后,将“密奏”折好与太监,太监又将这封“密奏”当中呈给天子。

  天子亲手拆开,扫了一眼,只见上面写道:“臣⾝受冤屈陷于天牢,顾及陛下脸面,实有苦难言一筹莫展,故而老庆云侯托梦赠功相救也。东厂尚铭深知其故,陛下可密询之。”

  天子不动声⾊的将“密奏”合上,收回自己怀中。其他事情都是以后的,眼下当务之急是怎么处置方应物?

  选择有两个,一是自打耳光,赦免方应物罪名;二是无视方应物的对太后的恩德,继续维持原来旨意,将方应物贬为知县,借口也不是没有,比如方应物刚才大闹朝堂不成体统。

  不过都不合适,很不合适…

  方应物也安静下来,他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候到了,是走是留,在此一举。

  这时候,从角落里站出一个大臣,对天子奏道:“臣听闻,宛平县知县任职到期,可让方应物接任。”

  一⼲君臣听到这个提议,都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因为这个提议实在太妥帖了!

  宛平县是京县,还与大兴县一样是京城附郭县,品级比外地知县⾼。让方应物去当宛平县知县,也算是把方应物贬为知县,保全了天子君无戏言的脸面,不至于让天子下不了台。

  同时,宛平知县乃是正六品京官,让本该七品的方应物去转任这个知县,也能看作是皇家酬恩提拔了;而且宛平县又是京城附郭县,方应物不必长途跋涉的离京远去,也不委屈他。

  所以这个提议,真是照顾各方周全,两全其美的好建议!除此之外,绝对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只有方应物苦着一张脸,京县知县,特别还是宛平知县是那么好做的么?

  老百姓都知道,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満盈,附郭京城——那是几辈子恶贯満盈才被惩罚做京县知县啊!

  而且还有一个歇后语是,宛平的知县——一年一换,就是说宛平知县不好当,都是⼲一年便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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