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零五章 招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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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员外睡的是一张楠木朱金大漆雕花,又叫千工拔步。整个就像一间房,所以胡捕头才叫拆了!
“慢着!”何员外大喝一声,伸手阻拦道:“这张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最少价值万金,拆坏了你们赔得起么!”
“只管拆!”一⾝男装的林清儿,脆声道:“我家有张更好的!”
“你是谁?”何员外一愣。
“我大哥叫林荣兴!”林清儿双目噴火的望着他,一字一恨道。
“啊…”何员外这下彻底明⽩了,原来他们诸般算计,皆因知道赵美娘在此!登时手脚发软…
“拆!”胡不留一声令下,数名差人一拥而上,掀掉铺盖被褥,然后一起去撬板。那以楠木制成,极其坚固,几条大汉使出吃的劲儿,连掰带撬,终于轰得一声,将整片板撬了下来,待尘埃落定,众人定睛一看,下面并没有机关、也没有暗道,不噤大失所望。
正一筹莫展之际。被帅辉两个用门板抬进来的王贤,突然低声道:“奇怪…”
“什么?”众人顺着他的目光,便见卧室一角有一个小小的佛龛,嵌在墙壁之中。
江南信佛之风盛行,这样的佛龛十分常见。不少信徒将佛像供在卧室里,朝夕跪拜,所以众人都觉着不是奇怪,而是他大惊小怪。
“别人供也就罢了,何员外⽩⽇欺心、人子,也敢在卧室里供佛?”王贤轻声道:“而且拜佛的蒲团哪里去了?”
让他这一说,胡不留也觉着蹊跷,过去伸手掰了掰佛像,却似生一般、纹丝不动。他又越过佛像,在里面摸胡揿,出了満头臭汗依旧没动静。正要放弃时,一手无意摸着了顶壁上一块砖,似乎与其它的砖块不太一样。
他劲使摁下去,但听一阵扎扎作响,那神龛竟然像大门一样翻转过来,露出一个可容人进出的洞口。
众人争先恐后的瞧时,只见里面是糯米灌浆石壁夹道,尽头还有亮光。
许是听到响动,里面传来怯生生的女声:“爷,是你么?”
“是我啊。”张⿇子哈哈大笑,下去片刻,便擒了个⾝材窈窕、面⾊惨⽩的美貌妇人上来。
“嫂子!”“赵美娘!”见到那美妇人的刹那,林清儿和田七都瞪大了眼睛,一齐脫口而出:“你真的还活着!”
“哈哈,果然被何员外金屋蔵娇…”胡不留笑着看一眼何常,才发现他趁人不备,已经溜到门口。
笑声戛然而止,胡捕头大喝道:“别让他跑了!”
见被察觉,何常拔腿就跑,但是好死不死,门口还躺着个王贤。方才所有人都去看热闹,只有他动弹不了,只能在门口⼲着急。
现在又成了何员外的绊脚石…
“小子,去死吧!”何常对他早就恨之⼊骨,手中多出一柄短刀,⾝朝王贤扑去,他要杀了这个害惨他的小子,然后夺路而逃。
“住手!”众捕快赶紧追上去,但都已经鞭长莫及了。
“死吧!”何员外弓一刀,往王贤口揷去。
“不要!”林清儿失声尖叫,腿两一软,便跌坐在地。
帅辉已经恐惧的闭上眼睛,刘二黑却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王贤仰躺在地上,双手护,腿双蜷缩,然后猛地蹬了出去!
那一蹬竟带着风声,堪称迅猛!何员外猝不及防,被他正中腹小,短刀脫手而出,擦着王贤的面颊划过,斩断几发丝…
何常踉跄着退了几步,一庇股坐在地上,刚要爬起来,数把钢刀加颈,已被捕快拿住!
“好一招兔子蹬鹰!”胡捕头定定神,朝王贤竖起大拇指道:“好一个扮猪吃老虎,你比你爹,还狠!”
“你小子,原来你已经好了!”惊魂稍定,帅辉和刘二黑赶紧跑过去,劲使 躏蹂王贤道:“装得可真像啊,害得我们⽩担心了!”
“这是预先计划好的罢了,”王贤一边招架一边苦笑道:“再说我确实还没好利索,刚才来这一下,腿两到现在没知觉…”
“瞎说,没好利索能把姓何的踢倒?”两人坚决不信。
“他以为我是个瘫子没防备,一弯下盘不稳、空门大开,”王贤笑道:“其实跟踢个⿇袋没区别…”
“话说,你刚才那招叫兔子蹬鹰?怎么以前没见你用过?”
“这叫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真不要脸!”两人骂一声,再不管他,便大步走掉了。
“你们别走啊…”王贤无奈的唤道,他其实真没好利索,方才生死之间亡命一击,现在从到腿又痛又⿇,本站不起来。
“臭小子,”这时田七走过来,板着脸道:“去绍兴那次,你是故意让我背你吧?”
“绝不是。”王贤矢口否认“当时确实走不动道。”其实他是报复田七上船时,摔自己那一下。
“哼,你的话,得反着听…”田七叔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不管真的假的,我背你回去!”说着抄起他来,背在背上,低声哽咽道:“多谢…”
山一眼的汉子,眼泪肆意流淌下来。田七却不在乎,他只想放纵自己一次,好好流一场泪,庆祝从长久的噩梦中醒来。
林清儿跟在一旁,更是早哭成了泪人,她得用手捂着嘴,才能不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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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送人犯离开何府时,又遇到状况了,原来临近的农户听闻粮长被抓,全都涌了过来,把他们的去路生生堵死。
但胡捕头应付这种状况,可谓得心应手,但听他暴喝一声道:“何守业、李瘸子,立马给老子滚过来!”
这两个人是三山镇的正副里长,本来躲得远远的,没想到胡捕头眼睛雪亮,早看见他们了。只好挤过人群,来到胡捕头面前。
胡捕头骑着匹大青骡,着脸道:“你们这是想造反么?”
“不敢不敢…”何守业赶紧解释道:“只是何公正素来深得民望,大家听闻他被拘,一时都有些动。”
“动个**!”胡捕头啐一口,从袖中掏出勾票道:“这是县尊大人朱笔点勾的拘票,老子奉命拿人,违者以造反论处!都让他们滚蛋,不然你两个就等死吧!”
他骂人的时候,只对准两个里长,吓唬人的时候,却是无差别攻击,对付老百姓的功力,已经十分⾼深了。
“总得给大家个说法,”何守业小声道:“到底公正犯了什么罪?”
“杀人、拐带、教唆、诬陷、还有杀人未遂…”胡捕头如数家珍,冷笑道:“够了么?”
“够了够了…”两个里正吓坏了,要是套起来逃了罪犯,掉脑袋的可就是他俩。赶紧连哄带吓,把百姓驱散开,放官差押着何员外回城。
路上,一⼲捕快自然谀词如嘲,奉承胡捕头大智大勇,临危不、勇擒恶犯、震慑刁民…把个胡捕头捧得晕晕乎乎,像喝了半斤老酒似的。
后面大车边上,帅辉却直撇嘴道:“主意是哥出的,地道是哥发现的,姓何的也是哥擒住的,这下倒好,全成了他的功劳。”
王贤枕着双臂,舒服的躺在大车上,望着秋⽇的长空。只见天⾼云淡雁南飞,但觉心怀无比开阔,竟是从来没有过的放松。听了帅辉的话,他头摇笑笑道:“难道不是这样么?”
人最怕贪心不⾜,既然已经达到目的,又何必得陇望蜀呢?
“是这样么?”帅辉看看二黑“我怎么不觉着?”
“因为你是笨蛋。”二黑咧嘴笑道。
“我总比你聪明一点!”帅辉怒道。
“笨蛋也这么想。”二黑怪笑起来。
两人说笑着打闹在一起,跑离开了大车。
王贤笑望着他们的⾝影,忽然嗅道一阵清香,不用回头,便知道是林清儿,那个栀子花般柔弱坚強的女孩子。
“那个…”林清儿的眼通红通红,脸也通红通红,声如蚊鸣道:“你渴么?”
“你有⽔么?”王贤看她一眼,笑道。
“没有,不过有这个。”她捧出一枚金灿灿的橘子,灵巧的剥去外⽪,又细心的扯去⽩丝,将金⻩⾊的橘⾁送到他面前。
王贤还以为她会喂自己呢,但想想自己都兔子蹬鹰了,再没有被照顾的理由,不由微微遗憾。将那橘子一分两半,还给林清儿一半,林清儿哪好意思吃他过手的东西,头摇表示不要。
王贤也不理她,送一瓣⼊口,呲牙道:“真酸啊…”“啊。”林清儿赶紧拿过来,也尝了一瓣,只觉甘甜如藌,哪有一点酸头,不噤娇嗔道:“骗人!”
王贤撇撇嘴,悠然自得的吃着藌橘。
林清儿也低下头、红着脸,斯斯文文的品着藌橘,但觉口中甜丝丝的,心里也一样甜丝丝…
骡车吱呦吱呦行在乡间的大道上,王贤看着一旁女孩儿开心的样子,不噤也开心的笑了。尤其他想起娘老炖了汤等自己回家,笑容就更灿烂了。
归去,夕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