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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五八章 北京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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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章,下了极大的功夫,几乎每一个细节,我都考证落实过,如果将来有读者要写衙门收状纸,完全可以用这个作参考。比以前不一样的是,我将所有的考证都收着,以不影响故事为要。我真是太不合时宜了我,必须要推荐票鼓励一下!)

  翌⽇一早,帅辉和刘二黑两个,便抬着片门板来接王贤,却被银铃拦在门口。两人好说歹说,就是进不了门。

  最后还是‮娘老‬发话:“让他们进来。”

  “娘…”银铃瘪着嘴,气呼呼的让开去路。

  两人赶紧闪进去,不一时,便抬着王贤从西厢房出来。

  王贤看见‮娘老‬心里发虚,装作若无其事道:“娘,我出去一趟,中午就不会来吃了。”

  “嗯。”‮娘老‬竟没有劈头盖脸的骂娘,而是点点头,别过脸去,半晌才道:“不用担心没人给你送饭…”

  “娘…”王贤鼻头一酸,这一声娘叫的心诚意切,低声道:“是胡大叔告诉你的吧…”

  “嗯。”‮娘老‬点点头,眼圈子通红的伸手摸一下儿子的脸,恨恨道:“你那死鬼爹不当人子,拿儿子当使,但我想他总不会害你…”顿一下,又恶狠狠道:“要是害了你,‮娘老‬去盐场把他腌成腊⾁!”

  “呃…”王贤哭笑不得,‮娘老‬真是气氛杀手,好容易有点催泪的温馨,转眼便给破坏殆尽了。

  “滚吧,滚吧,‮娘老‬晚上杀炖汤,回来晚了汤都不剩!”‮娘老‬不耐烦的摆摆手,把三人赶出家门。

  目送着三人出了巷子,银铃才小声问道:“娘,二哥不是出去鬼混?”

  ‮娘老‬摇‮头摇‬,忍了半天的泪珠子,终于顺着面颊滴下来…

  ~~~~~

  衙门三六九放告听讼,据说是包拯传下来的规矩。当年包龙图打坐开封府,下令打开衙门的大门,令民众可以直接到他案前起诉,据说这样一来,就使奷吏无法从中捣鬼。

  太祖皇帝觉着这手很好,因此规定州县长官必须向老包学习,亲自接受民间的起诉,不得经由书吏转手,亦不准佐贰官代理。朱元璋精力超人,起草这项制度时,肯定没考虑过,像包拯那样精力过人的‮员官‬是少数。在整个洪武朝,‮员官‬们整⽇坐堂、无暇他顾,疲累死,痛不生。

  朱元璋一死,下面就自行调整,限定只有在一些特定的⽇期才可起诉,按照富县‘三六九放告’的土政策,今天是八月十九,正是衙门接受告诉的⽇子。

  一大早,衙门发头梆、打开大门后,皂隶便打出放告牌。

  要告诉的人群,一见开门放告,便蜂拥上来,自然遭到皂隶的呵斥推搡。几个公人一起,连骂待踹,才让人群排好了队。

  待发二梆后,公人们将告状的领进县衙大门,命其在堂前右侧空地上跪好,才看见还有个躺着的。

  今⽇当值的侯班头走过去,踹王贤一脚道:“滚起来!”在老百姓面前,就算这些属于籍的皂隶,也是惹不起的凶神恶煞。

  帅辉赶紧陪笑道:“这是苦主,瘫着呢。”

  “球,瘫着还不忘了告状。”侯班头啐一口,走开了。

  ‘呸,狗腿子…’帅辉朝他背影无声骂一句,心道:‘早晚有一天,也得让你跪老子一次。’

  又过了一会儿,堂上鼓响,便有亲随⾼唱:“大老爷升堂了。”

  堂外的百姓便七八糟的请了通安。

  然后当值的刑房徐典吏便出来,向众原告讲解几句注意事项,大家都听得极认真,因为违反了是要吃板子的。

  接着,在徐典吏的指挥下,跪在衙前的诸原告,依次从东阶上月台,将状纸递给坐在长桌后的刑房司吏…王老爹去晒盐了,自然有新人替补。然后到月台中间给老爷叩头后,再从西阶下来,仍旧跪下等候。

  刑房司吏将状纸逐一登记,等到全部收齐,再给值堂亲随,由其呈给魏知县。

  魏知县便逐张翻阅,并逐个传唤起诉人上月台问话,实在认为荒唐的,可以当堂驳回起诉,不过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问完后即退堂,把一叠诉状给內衙的司马师爷,由司马师爷看过后,才送刑房‮理办‬。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人命大案、或者县老爷极为重视的案子,也可能当堂‮票发‬,拘传被告前来过堂。今天就遇到这么一例…

  问过几个互殴争讼的小案子后,魏知县拿起一份状纸,问道:“哪个是王贤?”

  “在这在这。”帅辉和刘二黑,赶紧抬着王贤上堂,把门板往地上一搁,两人跪下给县老爷磕头。

  王贤也挣扎着要跪,县太爷一声‘免了’放过了他,问道:“你是王贤?”

  “回禀老⽗⺟,小人正是王贤。”王贤趴在门板上道。

  “所告何事?”

  “告今年二月十六,有凶徒六人,伏击小人于钱家赌坊外,致使小人昏半载,‮娘老‬为了给我治病,不仅倾家产,还举债累累…”王贤说着,放声哭起来:“请青天大老爷做主,缉拿凶手,赔偿敝家!”

  ‘啪’地一声,魏知县一拍惊堂木,堂下皂隶便喝道:“肃静!”

  吓得王贤一声不敢吭。

  “李刑书,你对此案可有印象?”魏知县转向刑房司吏道。

  那司吏是原先王老爹的手下,叫李观,四十出头,面沉似⽔,闻言起⾝禀道:“回禀堂尊,此案发生于堂尊上任之前,当时由二尹老爷接状,令快班查访多⽇,但因为王贤昏,不知凶手何人,故而暂时搁置下来。”

  “王贤,你可知道是何人伤你?”魏知县又问王贤道。

  “知道。”王贤点头道。

  “姓甚名谁,家住哪里?”魏知县追问道。

  “姓甚名谁小人不知。”王贤道:“只知道他们家住哪里。”

  “何处?”

  “他们住在三山镇何常何员外家!”

  “休得胡说!”魏知县皱眉道:“何员外乃本县七粮长之一,德⾼望重,岂会容留歹人?”

  “小人不敢胡说,我有证人。”王贤说着看一眼帅辉道:“他是我从小到大的兄弟,当⽇也见过凶手,前⽇到我家说,亲眼见其中一个在县城现⾝,他跟了那人一路,最后跟到了何员外家。”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

  “回老、老⽗⺟,小人叫帅、帅辉,本、本县人氏。”帅辉被县衙的威势,吓得结结巴巴道。

  “将你看到的如实讲来。”

  “那个,这个…”帅辉越是紧张,就越是说不成串,只好简化道:“就像我哥说的那样,二黑也是见证。”

  “你又是何人?”魏知县望向那黑大个道。

  “俺叫刘二黑,大老爷叫俺二黑就行了。”刘二黑瓮声道,惹得堂上人吃吃直笑,心说县老爷跟你娘舅么?还叫你二黑。

  “刘二黑,将你看到的如实讲来。”

  刘二黑是个浑人,从不知紧张为何物,便将他所见讲了一遍,谁都能听出不是骗人的。或者说,没人相信这样的蠢物也会骗人…

  “看来此事不虚。”魏知县目似朗星、鼻若悬胆,正气凛然道:“凶徒谋杀半载,逍遥法外至今,天理国法何在?!胡捕头!”

  “卑职在!”胡不留赶紧出班,今天他头戴瓦楞帽、斜揷孔雀翎,一⾝青⾐外罩红背甲,间悬着口宾铁刀,脚上蹬着双漆黑的快靴,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

  魏知县看了不噤暗叹,耝人就是耝人,你搞成这样子,就太刻意了。遂轻咳一声转向王贤道:“本官警告你,若是查实是诬告,你可要反坐,且罪加两等的!”

  “小人知道了。”王贤暗叹一声,这下真是不成功便成仁了!

  “好,”魏知县命刑书当堂出具勾票,然后朱笔一点,给亲随道:“本县命你速去三山镇,锁拿本案疑犯归案!”

  “喏!”胡捕头双手接过,又道:“卑职请携证人同往!”

  “可以。”魏知县点头道。

  “大老爷,小人也请一同前往。”王贤请求道:“我愿跟何员外对峙!”

  “也罢!”魏知县装模作样寻思一下,点头道:“何家是三山镇上的首户,若不与他心服口服,必会生出事端。”便下令道:“备一辆马车,带原告一同前往!”

  “得令!”胡捕头领命而下,帅辉和刘二黑,也抬着王贤跟了下去。

  因为早有准备,胡捕头一声令下,快壮两班七十余人,便全副装备,集结完毕。

  “今⽇这差事,关系⼲天,谁敢懈怠苟且,回来不用大老爷发作,老子就让你后悔生在世上!”胡捕头看一眼手下,冷声道:“目标三山镇首户何常家,分两班出发,第一拨二十人,张⿇子领队,径直带原告、证人前去何家拘人!剩下的第二波,我亲自带队!”说完把手重重一挥道:“出发!”

  因为无关人等,不得⼊內,外面人看到官差出动,不噤议论纷纷,猜测哪家又要倒霉了。

  衙门里一个青衫吏员,却叫过一个⽩役,低声吩咐道:“快去何员外家,告诉他胡捕头要勾打王二的凶手,叫他好自为之!”

  那⽩役点点头,简单换了⾝便服,从便门离开衙门,到街上客店门口,取了一匹快马,径往三山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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