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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九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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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不出所料,当⽇严郞中无法取得张狗子的口供,只能先将其收押,同时把案情上报,请刑部移文锦⾐卫,解除张狗子的官职,好再行严审…但他知道,以纪纲那种老虎庇股摸不得的脾气,此事相当渺茫。

  其实以手上的证据,不用张狗子的口供,強行给他定罪也不是不可以,但严郞中思虑再三,知道此事肯定没完,如果锦⾐卫那边要横揷一杠,这样做无疑是授人以柄,不能为之…

  严郞中一点没猜错,张狗子被刑部大牢收监的消息,很传到了锦⾐卫北镇抚司副镇抚李舂耳中,李舂的反应十分強烈,当即就毫不客气的行文刑部,強烈要求放人同时北镇抚司竟也立案调查,大肆搜集证据,为解救张狗子做准备。

  这边刑部尚书刘观才刚看完严郞中的奏报,正在举棋不定中。这个案子当初是他下令严郞中复查的,但当时刘尚书可没想到,此案竟牵扯到锦⾐卫‮员官‬,这让问题一下棘手起来。虽然刘尚书乃一国大宪,但锦⾐卫乃法外之地,锦⾐卫‮员官‬都是皇帝豢养的鹰⽝,若没有确凿的证据,外臣动他们是要犯皇帝忌讳的,尤其是纪纲凶焰炽天、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刘尚书实在不想跟他发生冲突。

  但一国大宪的尊严不容亵渎,刘尚书还是一丝不苟的审阅起相关卷宗来,看完之后,他对初审的结果很不以为然,杨知县这种清流名臣,做学问是好样的,但要断案的话,还真是⿇绳提⾖腐,结案陈词本噤不起推敲。反观严郞中这样的精于刑名,用详实的证据和严密的逻辑,推翻了初审的不实之处,并用铁证让那张狗子无言以对。虽然因为时⽇迁延,⾎⾐之类的证据已经湮灭,但单凭那把从湖中捞起的凶器,就能给那张狗子定罪了。

  美中不⾜的是缺少目击证人,凶手也拒不招供,这让这个案子还称不上铁案如山…要不要同意严郞中的请求,行文锦⾐卫要求解除张狗子的官职?大堂上的刑具,就是为这种冥顽不灵之徒准备…

  刘尚书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行文锦⾐卫,那边锦⾐卫的行文先来了,措辞十分不客气的要求释放张狗子,并给出解释、赔礼道歉。

  “荒谬”刘尚书堂堂二品正卿,居然被个小小的五品武官如此不客气的对待,焉能不生出火气?何况刑部是朝廷法司,岂能被北镇抚司命令到?那样刑部岂不成了镇抚司的下属?

  二品堂官的尊严,让刘尚书断然拒绝了北镇抚司的要求,但他也没行文锦⾐卫要求解除张狗子官职,那样就成了唱对台戏,还愁闹不大么?尽量低调处理才是王道。

  刘尚书本打算早朝见到纪纲时,将这件事说一说,他觉着不过一个小旗而已,纪纲还是会给这个面子的。谁知道那边李舂已经先把状告到纪纲那儿了,他把齐大柱杀人的经过,描述的如同亲眼所见,又把张狗子杀人说成莫须有的事儿,硬说刑部人为了显本事,非要给张狗子扣上杀人犯的罪名,还说锦⾐卫怎么了,办的就是锦⾐卫

  当时纪纲正因为周新的案子而灰头土脸,闻听此事先是感觉很烦,但经庄敬一分析,又觉着实乃天助我也。当初周新的案子,他就跟皇帝说,是文官在针对锦⾐卫,现在张狗子这个案子,虽然远比不了周新案的级别⾼,却可一以贯之,让皇上相信自己的说法。

  一念至此,纪纲就拿定主意,要借此案做文章,当刘尚书找他谈此事时,纪纲的态度也就可想而知了。他反问刘尚书,可不可以给自己一个面子,放了张狗子呢?

  刘尚书好说歹说,见纪纲始终针锋相对,也来了火气,两人竟在午门前吵起来,还惊动了皇帝。朱棣让人把两个大臣叫到御前,先训丨斥一通,再问他们到底为何事争吵?

  两人便各持一词,将案子讲了两遍,一个坚持齐大柱是杀人凶手,刑部冤枉锦⾐卫‮员官‬;一个坚持齐大柱是清⽩的,张狗子才是真正的嫌疑犯,两人险些在皇帝面前再次吵起来。

  至少在这个时候,朱棣对锦⾐卫的信任,要远大于对刑部的信任,不过刘观讲的也很有道理。让皇帝也不好拉偏架,只好把在一旁看戏的新任右都御史王彰拉出来,命他秉公审理此案。

  躺着也中的王彰这个郁闷啊,只好哭丧着脸的接旨…自从四年前陈瑛被诛,都察院的总宪便空缺着,陈瑛伏诛之后,年初陪皇帝北巡一次,才当上了这个右都御史,便是都察院目前的最⾼长官了。由他主审此案,此案立即轰动厩,也让王彰深感肩上的庒力大如山。

  一面是老伙计刘观并朝廷法司,一面是同乡纪纲和他的锦⾐卫,两面王彰都不想得罪。刘观和他同在法司十来年,彼此情相合,可谓相莫逆。而且王彰相信刘观的守和能力,知道只要秉公办案,这场官司肯定是刑部赢的,但那样就得罪了纪纲。纪纲这个人虽然凶横,却很念同乡之情,两人都是山东人,关系一直不错,甚至王彰能当上右都御史,也有纪纲在里头出力的因素,所以王彰也不想对不起纪纲。

  但他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两全其美的法子,因为要了却这场官司,就必须杀人,不是杀齐大柱就是杀张狗子,不可能两个都放过,这种非此即彼的选择,本没有两不得罪的可能。

  而且同时他又不能辜负皇上的信任,王彰不是太子,反而和太子有些龃龉,他是朱棣最宠信的大臣之一,去年他老⺟八十大寿,皇帝赐假归省,还赏赐⺟冠服金币,待其归京后旋进右都御史。是以王彰对皇帝感涕零,绝不能对不起皇帝。

  思来想去,王彰决定以⾚诚待君上,秉公‮理办‬此案。在经过一番严密审讯后,他做出了维持刑部原判的决定…他本以为自己问心无愧,皇上亦不会苛责,谁知道朱棣竟然大怒,命他暂解都御史之职,回家听参王彰如遭五雷轰顶,面上却一脸肃穆,缓缓摘下头上的乌纱,给皇帝磕头后,退出了仪天殿

  朱棣为何会如此生气,原来是纪纲见王彰这边迟迟没有动静,便知道这书呆子要坏事儿,他抢先一步在朱棣面前哭诉,说刑部和都察院早就对北镇抚司侵夺他们的权力心怀不満了,这次肯定联合起来,想要借此事庒倒镇抚司,收回司法大权。这番话显然戳中了朱棣的忌讳,他建立北镇抚司就是为了从大臣手中夺取司法大权,当然不容任何人挑战自己的权威了

  所以一见王彰的奏章果然是维持刑部原判的,朱棣就想起纪纲所说的岍丨部都察院穿一条子,,登时火冒三丈,虽然王彰庒就没说什么收权之类的大胆之言,朱棣还是把这顶帽子扣在他的头上。

  斥退了王彰,朱棣余怒未消。再英明的人也有糊涂的时候,永乐皇帝一直以来的一个思维误区,就是把锦⾐卫看成自己的代表,是在替他这个大明皇帝行使权力,所以任何对锦⾐卫的挑战,都被皇帝视为对自己的不敬。现在刑部都察院接二连三攻击锦⾐卫,让朱棣愈发相信文官集团确实在对锦⾐卫展开攻击。这起了皇帝对文官集团的怒意,他又命令刑科两位给事中陈岩和刘希夷再审此案,如有差池,严惩不贷

  刑科给事中仅仅七品,比二品尚书都御史等级低多了,但却是专门监察刑部的‮员官‬,朱棣让他们来审,就包含着对刑部不信任的信号了。然而两位给事中在审问了相关‮员官‬人犯后,确认刑部‮员官‬并无徇私枉法之举,而且明显严郞中的结论更有理有据,比起杨知县那份漏洞百出的结论,他们更愿意相信前者

  他们也知道皇帝是想让他们的结论偏向锦⾐卫,但给事中都是些硬骨头的诤臣,两人见王彰那样的部堂⾼官都能秉公办案了,自然不会让老大人独美。至于皇帝的严惩,他们本没放在心上。而且他们还更进一步,对锦⾐卫于涉司法、包庇犯官的行径做出了严厉批判,要求皇帝限制北镇抚司的权力,维护三法司的权威…

  这下可彻底坐实了纪纲的指控,朱棣然大怒,他已经彻底相信,这是一场文官和锦⾐卫之间的战争,且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朱棣就是那个沛公

  “好啊好啊,都蹦出来吧,蹦出来才能现原形”朱棣怒极反笑道:“继续让他们查下去刑部、都察院、刑科都上来,还有大理寺”便下令大理寺卿胡概继续审理此案。

  任命一出天下哗然,皇上十天之內连续否定刑部、都察院、刑科的结论,现在又轮到大理寺了,这是要让法司‮员官‬轮番上阵啊,显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朝野上下拭目以待,都等着大理寺卿胡概,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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