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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零九章 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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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美人么?”王贤缓缓问道:“她和吕婕妤有什么关系?”

  “都姓吕而已,”金英泽道:“永乐六年那次进献后,下国又向大明进献了一次秀女,其中有个商人之女吕氏被选入宮,封为美人。听说这吕美人因为与吕婕妤同姓,欲相结好,但吕婕妤嫌她⾝份低微,并不乐意,吕美人因而怀恨在心,常对吕婕妤有怨怼之言,”说着愤然道:“这种人的话怎么能信呢?”

  “你的意思是,吕美人诬告?有证据么?”王贤问道。

  “有证据还用到这一步么?”金英泽颓然道:“仅靠这些传闻有什么用?这时候,我们又发现,自己被锦衣卫的人盯上了。我劝表哥算了,他说锦衣卫既然盯上我们,就断无放过我们的可能,现在不动手,是因为我们有使团的⾝份作掩护,又是在厩。一旦离京,就是锦衣卫动手之曰。”

  “有这个可能。”王贤想一想,点点头道。

  “我当时就吓坏了,问那该怎么办。我表哥说,只能放手一搏了。”金英泽道:“后来我们便找到崔成泽,帮他设计灯山。那崔成泽正发愁,该如何在灯会上脫颖而出,我堂兄是丹青圣手,自然一拍即合。他设计的灯山內部,在竹筒中蔵着火硝之类,他说是燃放烟花之用,演示过一次后,我们也都没生疑。”

  “到了那天晚上,他突然说锦衣卫过来了,然后便点着了灯山,灯山当时就炸开了,一下点燃了全场。”虽然已经过去两天,但想起当时的一幕,金英泽仍是面⾊发白道:“我当时吓坏了,不过我表哥拉着我的手,先一步逃入人群,然后被裹挟着离开了御前街,躲在秦淮河上一艘商船中。那船主的名字我就不说了,他完全是不知情的,本来说好了,天亮要送我们出城,那商船舱底有夹层,完全可以躲过搜查。谁知火灾死人太多,厩九门尽闭,只能先躲在船上。”

  “本来船上有吃有喝,我们躲上十天半个月,总能等到城门开门的时候。谁知今天下午,那商人拿了张布告来,一言不发的递给我们。我俩一看,朝廷经迁怒在京的朝鲜人,要将其一网打尽。我劝我表哥,我们已经成了丧家之犬,连朝鲜也回不去了,又何必再牵连别人?我表哥在从火场逃出来后,已经是万念俱灰,想也没想便答应和我投案了。”说到这,他苦涩的看看王贤道:“我虽然不是有心作恶,但害死上千前朝子民,实在罪不容诛。但求大人信守承诺,放过我在朝鲜的家人。”

  “我尽力吧。”王贤怜悯的看看这金公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十恶不赦,反倒一片好心。但软耳朵根酿成这场惨剧,总要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将金英泽带下去,侍卫又带上第二个人吕成建。这吕成建应该不比金英泽大多少,然而胡子拉碴,一脸落魄,不像金英泽的表哥,倒像是他表叔。

  侍卫让吕成建跪下,吕成建死挺着不跪,被侍卫揣倒在地又死死按住,他却依然硬挺着脖子,圆瞪着血红的双眼,对王贤怒目而视。

  看他这样子,王贤也火了,那股气顿时冒出来:“你这罪恶満盈的狂徒,难道没有一丝愧疚么!”

  “你家皇帝将我妹妹炮烙致死,又逼着李芳远杀了我父亲⺟亲,难道没有一丝愧疚么?!”吕建成恨声道。

  “无论你有什么理由,与无辜百姓何⼲?你一把火害死了上千百姓,有多少家庭破碎,有多少老人失养,有多少父⺟失孤?”王贤深恶痛绝,重重一拍桌案道:“仇恨就可以让你变成畜生么?!”平心而论,王贤不是好人,甚至杀人不眨眼,比如那假冒的朱美圭,他连⾝份都没弄清楚,一遭到威胁,便说杀就杀,绝不含糊!但他信奉的是冤有头、债有主,最不齿的便是滥杀无辜。甚至在各方面都符合他心中一代雄主标准的永乐大帝,就是因为这点,在他心里被化为暴君之流。更遑论这个跑到厩来制造惨案的吕建成了。

  “这是个意外…”吕建成闻言却低沉道。

  “你要说,自己本来是想放烟花么?”王贤哂笑一声:“把给你作烟花的⾼手请出来,我就相信你。”

  “我不是要放烟花,哪有能写出字的烟花?”吕建成咬牙道:“我本来是要刺杀朱棣的!”

  此言一出,満室皆惊,好一会儿,王贤才问道:“你要如何刺杀?”

  “灯山的位置正冲着午门,我在灯山的架子上,安置了十几跟瞄准五凤楼的冲天炮。”吕建成很是遗憾道。

  “冲天炮?”王贤没听过这玩意儿。

  “这是我们朝鲜的秘密武器,为了保密起见,平时并不生产,图纸只有大匠才知道,我家没失势前,我就是负责这个的大匠。”吕建成恨声道:“制作方法本来应该保密的,但那李芳远也是个畜生,我凭什么替他保密,便告诉你又何妨?”李芳远就是朝鲜国王,所以现在朝鲜也被称为李氏王朝。

  “说来听听?”王贤好奇道。

  “说白了也简单,就是将竹竿掏空,只留下中间的隔层,两端分别装上火药,揷上引线。但底端的后门不堵严,这样下层火药‮炸爆‬后,就会推动整体冲出几十丈远。这时候的,引线又正好引燃了密闭的上层,引发‮炸爆‬。”吕建成傲然道:“不信就用我说的法子一试便知。”

  “我看不必了吧,你说得这么热闹。”王贤心说,不就是个大二踢脚么?哂笑道:“那天也没见你大显神威啊。”

  这话戳中吕建成软肋了,他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道:“谁知道你们大明的奷商良心坏了,卖给我的硝石是假的,结果光着火没‮炸爆‬…”

  王贤等人这个汗啊,心头升起一个诡异的念头,是不是该找到这个奷商,发给他一面‘救主有功’的金牌呢?

  案情到此彻底明了,王贤再问下去,吕建成说的和金英泽说的基本没啥区别。王贤挥挥手,示意将其带下去。又命人去拘那窝蔵两人的船家和卖给吕建成火药的烟花店老板…玩笑归玩笑,人该抓还是得抓的。

  不过这些琐事,已经不用王贤操心了,他此刻在那间旅店的独院客房正厅中,正紧皱着眉头,向皇帝写结案陈词。这玩意儿他不是头一回写了,深知刀笔之利,措辞不同,结果也大有不同。

  究竟该如何措辞,才能把握住皇帝的情绪呢?

  思来想去了一个时辰,王贤最终决定实话实说。于是便坐下提起笔来,给皇帝写奏章…他的一笔字只能算是过得去,一般上奏这种事,都是让人誊抄一遍呈上去的。在他所拟草稿中,将这起纵火案,描述成本来是一起行刺案,结果皇帝洪福齐天,才导致火箭哑火,‮炸爆‬变成了燃烧。加上那天风大,才引发了那场悲剧。

  王贤又用大量笔墨描述金英泽和吕秀成的来龙去脉,还顺带点出了两人的怀疑对象。王贤相信,以皇帝的智慧,在冷静之后,不可能不去想吕婕妤的案子,其实多有蹊跷。现在王贤只是要给皇帝一个借口…要是皇帝想再查下去,自然可以就势下旨追查此案。要是皇帝不想查下去,自然没有下文,不过依然会在皇帝和纪纲之间制造裂痕,何乐而不为呢?

  用尽自己肚里全部的墨水,写完了一篇不算太长的奏章,王贤却感觉比打了场仗还累。揉着酸⿇的手臂问一声,才知道自己足足写了一个多时辰,现在已经是戌时中了。见弟兄们又陪自己到三更半夜,他忙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好了,回家‮觉睡‬去了。”

  “都这时候了,咱们还是在这凑合一宿吧。”帅辉提议道:“回去打扰家里人⼲啥?”

  众人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那是因为你没人可打扰。大伙儿还急着回家钻媳妇的热被窝呢!

  王贤记挂着生病的林清儿,自然不会在小旅馆留宿,从小旅馆出来,外面已是繁星満天,空气清新而冷冽,王贤却没心情欣赏这难得的夜⾊,急急忙忙奔回府上。

  这时候家门早闭,王贤本想轻轻敲门进去,不惊动睡着的爹娘。谁知周勇还没敲,那门便一下打开,守门的家丁一看果然是他,満脸喜⾊的转过头去,大叫道:“老爷、夫人,大官人回来了!”

  “深更半夜的你叫唤什么?”王贤有些不悦,万一吵到爹娘和那还吃奶的小弟怎么办?

  “大官人放心,老爷和夫人都没睡,在等着老爷回来,有喜讯告诉大官人呢。”守门家丁笑逐颜开道、

  “什么喜讯?”王贤本来疲累欲死,闻言精神一振。

  “小人可不敢嚼‮头舌‬,还是请老爷夫人告诉大官人吧。”家丁陪着笑道:“到时候再向大官人讨赏!”

  “看心情吧。”王贤笑笑,大步走进灯火通明的正厅中,笑问道:“爹娘,又有啥好消息?我又有弟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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