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三章 瞧这一家子
“皇上一见这五位娘娘,一下就惊为天人。原本说是做秀女的,结果一下都封了娘娘。”朱六爷还真是说书的材料,就算从锦⾐卫退下来,也能在茶楼实现再就业。但说到这,他面⾊凝重起来道:“其中最出⾊,也是最得宠的一位,是贤妃权娘娘”
“哦。”王贤轻呼一声,他显然听说过这位娘娘。那可是徐皇后薨后,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啊,连乡下老百姓都无人不闻。传说朱棣第一次见到她时,便被她出奇的清丽文雅所昅引。皇帝问她有何特长,她拿出随⾝携带的⽟箫吹奏起来,箫声悠扬窈渺,听得皇帝如痴如醉,于是把权妃选拔在众妃之上,很又封为贵妃,命其执掌后宮之事。
所有人都不怀疑,若这位权妃娘娘是汉人,可能直接就被立为皇后了…不过她也跟皇后,也就差一本金册了,自从她⼊宮后,那真是后宮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每当皇帝忙完朝政,托着疲惫的⾝子走进权妃宮中,她美妙的箫声总会像一阵舂风,将皇帝的疲劳吹得无影无踪。朱棣是如此深爱这位柔顺、温宛、妙不可言的朝鲜妃子,甚至连出征蒙古都将她带在⾝边。
然而红颜薄命,永乐八年皇帝北伐阿鲁台,凯旋而归返回京师途中,走到山东临城时,权妃突然不幸⾝得重病,不久便不治⾝亡,享年二十二岁…
“皇上当时伤痛成疾,好几个月都没缓过劲儿来,后来见到权妃的家人时,竟然悲痛得泪流満面,一时说不出话来。”朱六爷一脸哀伤道:“唉,皇上是至情至之人啊,可老天让他屡失爱侣,真是太忍残了…”
王贤想不到,朱六爷如此耝豪的面容下,居然还有颗纤细敏感的心,不过他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问道:“权妃娘娘病逝已经四年多了,跟今⽇这场火灾有什么关系?”
“听我继续讲么,马上就到要紧处了。年轻人要多点耐心。”朱六爷不満的⽩他一眼道:“放心,耽误不了正事儿。”
“这话可是您说的。”王贤赶紧抓住话把。
“呃…”朱六爷有些傻眼,但为了満⾜说书的望,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接着道:“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权妃娘娘是病死的,为此皇上把随行的太医全都处死了,按说这事儿也该完了。但时过三年,一次宮女吵架,结果令皇上雷霆震怒,下令重新查处权妃的死因”
“什么吵架?”这些事情王贤就无从得知了,看来应该是秘密查办的。不过宮闱噤秘么,他当时在浙江混,没听说也正常。
“吵架的双方,一个是权贵妃生前的宮女,另一个是吕婕妤的宮女。那吕婕妤也是五位朝鲜妃子之一,虽然也是貌若天仙,但比不了权贵妃受宠。吵架的內容是,吕婕妤的宮女,骂权妃娘娘的宮女和她的主子一样该被砒霜毒死。”朱六爷缓缓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结果一位同样姓吕的吕美人听到了,向皇上告了密。”
“皇上的反应可想而知,立即命纪都督严查此案。当时纪都督正因为和武侯争风吃醋,一时冲动,在大內给他开了瓢。武侯可是皇上很钟爱的将军,虽然没有处罚纪都督,但对他的嚣张跋扈已经有所不満了。”朱六接着道:“纪都督也察觉到这点,正愁着如何立个大功,重新赢得圣眷呢。现在自然格外卖力。”
“纪都督领了圣命,把淑⽟宮中从吕婕妤到太监宮女全都抓起来严加审问,很便查出了结果。原来吕婕妤与权贵妃一时⼊宮,权贵妃却椒房专宠,还掌管着后宮,成了实际上的皇后。这让生善妒的吕婕妤十分不満,她认为自己的样貌不比权妃差,无非只是不会吹箫,两人的处境便天上地下。吕婕妤对此十分不満,曾当面辱骂权妃说,‘有子孙的皇后也死了。你管得几个月,这般无礼,后来更是串通了宮中宦官,从一个银匠家里借来砒霜,研成末子,放进胡桃茶中送给权妃吃了,权妃因而毙命。”
“结果呢?”王贤不噤⽑骨悚然,他能猜想到那个生气就杀人的皇帝,会怎样倾泻自己的怒火。
“结果…”朱六叹口气道:“皇上雷霆震怒,将淑⽟宮数百人,并那银匠统统处死。那吕婕妤罹刑最惨,皇上命人用烙铁烙她一个月才把她杀死。皇上尤不解气,还下旨令朝鲜国王,将吕婕妤在朝鲜的家人全部处死才算完。”
“…”王贤听了很是无语,自己这一世,也是个意恩仇的子,却从没有过祸及家人的念头。这朱棣动不动就搞株连,实在是让人发指。好一会儿他才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前年秋天。”朱六爷道。
“那跟昨天的案子,又有什么关系?”王贤恨不得掐死这个说书的。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事情过去了,”朱六爷庒低声音道:“但年前朝鲜使臣来京贺岁,又有情况了。锦⾐卫密探发现,使团中有人在暗中查访此案。”顿一下,他说句题外话道:“老弟以后说话行事千万倍加小心,锦⾐卫的密探无孔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谁人出卖,也许是你最信任的手下,也许是你同共枕的女人…”把个王贤说得⽑骨悚然,于笑一声道:“说正题。”
“按说这也正常,朝鲜国进献的妃子之间投毒,对其国內震动很大,朝鲜国王想要探明真相,也可以理解。”朱六道:“但纪都督十分在意,亲自督办此事。”
“哦?”王贤不噤笑道:“这么点小事儿,也能惊动纪都督?”
“嘿嘿。”朱六爷得意的笑笑道:“我可没告诉你,当初吕婕妤等人,是熬不住刑,屈打成招的。”说着冷笑一声道:“当时吕婕妤坚决不承认下毒,那个宮女也是坚决不承认,自己说过那样的话,她说自己只是骂权妃的宮女,该像她主子那样去死,却没说权妃是被毒死的。不过锦⾐卫的酷刑,你以后就了解了,任你铁人也不住,何况几个弱女子…那案子办得破绽百出,可惜皇上盛怒之下,本没细想,就把人给杀了。”
“哦…”王贤一个灵道:“要是皇上醒悟过来,纪都督岂不要倒霉?
“倒霉是一定的,就不知倒多大霉了。”朱六爷显然对纪纲恨意不小,幸灾乐祸道:“所以他很怕有人再查此案,可对方有使节的⾝份,他也没法贸然动手,只能严加监视。”说着笑笑道:“后来他发现那几个人竟上元节出来观灯,便想要趁机拿人,谁知道他那班徒子徒孙,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拿人时被人家引爆了灯山,一下场面大,结果还是给人家趁机逃脫了…”
“原来如此。”朱六爷虽然说得杂七杂八,但好歹让王贤清晰了解到了昨夜火灾的缘由。而且杂七杂八也有好处,就是他连最深层次的东西都了解了。朱六爷这份帮助,确实分量够⾜。
“我知道的就这些。”朱六爷谦虚道:“希望能对老弟有所帮助。”
“帮助确实不小。”王贤不想让他这么就扯平,不动声⾊道:“这案子我该怎么办,请六爷教我?”
“找人呗。”朱六爷理所当然道:“那几个朝鲜人没死在火场中,也不可能离开厩,找到他们不就破案了。”
“我也知道要找人…”王贤无奈道:“可厩之內,百万之众,我怎么可能抢在锦⾐卫之前,找到那几个家伙呢?”
“别怕那帮蠢材,他们除了窝里斗,别的样样稀松。”朱六爷缓缓道:“我也没法帮你,锦⾐卫密探自始至终就在纪都督手里,我们谁也没法染指。”顿一下道:“不过,我倒有个思路,也不知对不对。”
“请讲”王贤已经习惯了这个不卖关子会死人的朱六爷。
“我觉着,朝鲜使团的人肯定知情,因为就是在他们的包庇之下,那几个家伙才混进厩来的。”朱六爷沉声道:“而且我猜测,那几个家伙,应该跟惨死的吕婕妤脫不开于系,极可能就姓吕。不然谁会如此狂疯?昨晚那场大火,本就是报复啊”
“不是说吕家人都给杀光了吗?”王贤吃惊问道。
“朝鲜人是这么说的,但无凭无据啊”说了这么多话,朱六爷口于的冒火,拎起茶壶咕嘟嘟喝起来道:“而且以他们当初选美时的表现看,这帮家伙是能蒙就蒙,蒙不过才会来真的。”说着看看王贤道:“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嗯。”王贤点点头,他要是再不明⽩,就真是榆木脑袋了。
“不过我还得提醒老弟一遍,”朱六爷正⾊道:“江湖行走,全安第一,不该察的东西,不要去碰,当心粉⾝碎骨。”
“谨受教。”王贤也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