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青山悼芳魂（全文完）
光
似箭，⽇月如梭。转眼间五十年过去。前朝已经灭亡，今朝盛世来临，民人安居乐业。九龙女的故事早已被人们遗忘得一⼲二净。
鄙人不才，得中二甲进士，授余杭县令职，二年后晋升杭州知府。一⽇偶然翻阅陈旧档案，读得前朝都御使刘公审定的九龙女等案卷宗，十分有趣，询问衙役，大多不知，年长者略有耳闻，也不得其详。
惟有一七十多岁退休在家的老捕快谈到：年轻时常去晚林茶楼喝茶，经常看到罗薇薇当炉掌柜，还有些印象，至于其他诸人在公堂上虽也见过，但分不清谁是谁，所以印象不深。但他提供一条线索，就是杭州数一数二的富豪，晚林钱庄的老板刘建林是刘婉玲的后代，据说钱庄也是婉玲的遗产。
朝廷命官和地方乡绅互相勾结是天经地义之事，所以我和建林很快结成了莫逆。茶余饭后闲谈之中提起往事，建林说：“这案件始末我爷爷尽知其详。”
我问：“你爷爷现在何处？”
答曰：“雁
山中。”
于是我俩准备行装，第二⽇带着两名随从仆人，雇了一辆骡车，奔雁山而去。
走了大半⽇，已到雁山区。但只见群山环抱，小桥流⽔，松柏古树，郁郁葱葱。又走了半个时辰，山势渐⾼，壑沟纵深，车不能行，遂步行，翻过一座山到达一所庄园，门上草书“晚林山庄”四个大字。此时我方恍然大悟，所谓“晚林”者“婉玲”之谐音也。
建林带我拜见爷爷，此老年约八十左右，⾝材瘦长，银髯飘洒，有点仙风道骨之感。老叟自称名叫刘大昆。我在山中住了三天，谈得很投机，大昆将九龙女的故事从头至尾原原本本细述了一遍，就是前文所写的那些。
“你和刘婉玲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把全部财产
给你保管？”我问。
“我本是个小买卖人，生意赔本，⾐食不保。”他答道：“人们都说晚林茶楼老板心眼好，肯周济人。遂试往求之。当时茶楼刚开张不久，里里外外也就婉玲、小倩、何其元、叶利明和四、五个仆妇，就把我留下做了一名伙计。
后来茶楼生意兴隆，薇薇、宋亚、小凤、灵芝、徐英等人相继到来，我就专门负责外部采购，并在湖广一带兼做布匹绸缎生意，赚了不少钱。
因为我的忠诚深得她的信任。一天，她秘密召见我，告诉了我她的实真面目乃是江南匪盗的一大头目，晚林茶楼只是作为公开的掩护而已，真正的大买卖是和太湖⽔寇粉面罗刹胡秀珍及江南双凤勾结，互通报情，坐地分赃，已积得不少金银财宝。
但她深知，不定哪一⽇，东窗事发，人头落地，财产充公，一无所有，所以很想把财产转移出去。希望我能替她开一所钱庄，储蔵她的全部财物，对外绝对保密和她的关系。就这样我成了她的财产保管人。
后来她的事业发展愈来愈大，直到里通倭寇，贩卖品毒等等，财富愈来愈多，钱庄愈开愈大，我也成了杭州数一数二的大富翁。殊不知真正的东翁乃是以美⾊及书画出名的苏杭⽟女。”
“听说九龙女处决后都是你收的尸？”我问。
“婉玲⼊监后，自知必死，在我探监时代了几件事，其一，不惜一切代价打点监狱內外，使众姐妹在临死前，生活过得舒服一些，各人喜爱的酒⾁食品，四季⾐物，包括鸦片按时送到；其二凡我姐妹兄弟死后，千方百计收尸埋葬；其三，在我有生之年须四时祭奠，至于儿孙之辈则不必強求。我就是遵照婉玲的意见办的。
关于囚犯收尸问题，有时可以当场收尸，有的行刑后官府先将尸首薄薄浅埋，亲友事后再刨出来安葬。凡示众的首级第二、三天也可由亲友领回安葬。惟有粉面罗刹胡秀珍的首级遇到了些⿇烦，秀珍死后第二天我去认领首级，官府只发还魂销女霸张美⽟的首级，并言秀珍属谋反，理应曝尸，首级不能认领。多方涉无效，那时天气很热，到了第三天就腐烂发臭，无奈我用重金聘请一位武林⾼手将首级盗来。
以后月明及婉玲的首级我再也不费口⾆去认领，都是当夜就请人盗来。可怜婉玲尸骨未存，紫烟只剩一个骨头架子，却是完整的，秀珍肢体残缺但总算弄回来了，其他几人有的缺少某些器官和脏器，但躯体还是完整的，只有李大凤什么也没留下，是一座⾐冠塚。
营造坟茔是二年后的动议。她们是匪盗，不宜公开建造坟地，江南双凤在雁山老巢有一片宅院地，属小凤的财产，地契押在钱庄中，正好利用建坟。我是杭州首富，大家还以为我兴师动众大造祖坟呢！整整花了三年，才将各处坟墓迁移至山中。又扩建和修缮了这座庄园，雇佣庄丁、仆妇，四季祭奠。我五十岁那年，将钱庄买卖给儿孙经营，我也隐居此处享享清福。”
第二天，大昆带我到坟地踏青，走到后山在一片依山傍⽔的山坡上，开辟出一块偌大的坟茔。大小棺椁都用石块砌成，竖有墓碑，道路两旁石兽排列，石牌坊的大门，上面大书“晚林陵园”四个字。
园內树木参天，花草争
，蜂蝶飞舞，虫鸟声喧，好一派千秋光景。
进了大门是一条十余丈长的大道，正面有三座并排的坟墓。从墓碑上的文字可知，中间是苏杭⽟女刘婉玲之墓，左边是凌波仙姬王紫烟之墓，右边是东海魔女叶倩之墓。大昆介绍说，生前她们三人感情最好，所以把她们放在正面。
大道两旁分别排着八座坟墓，左边是茶花女罗薇薇、逍遥大眼妹关灵芝、粉面罗刹胡秀珍、魂销女霸张美⽟的坟墓，右边是江南双凤——李大凤、李小凤、飞天驼龙张月明、江南第一美女林飞霞的坟墓。
陵园左边，通过一座小圆门，到达另一片墓地，九座圆坟排成正方形，不用说那是何其元、秦峰、叶利明、徐英、宋亚、李英影、袁弘一、张峰、刘远等九大恶人的墓地。
陵园右边通过一扇月亮门，到达又一块墓地，五座圆坟成梅花状排列，那是古丽虹、⽑盛君、杨子芹、吕林秀、周慧英等五个牢子的坟墓。
我站在一旁，看着大昆在各座坟前点燃了香烛，仆佣人等摆上祭祀牺牲。
我闭目寻思，微风轻轻吹来，好似那美丽的九龙女飘飘而来，轻纱绣裙，舒展广袖，拂动着我的⾐裳一般。虽然经历了坎坷的青舂，承受了残酷的非刑，最终能长眠于如诗如画如歌如乐的雁美景之中，也⾜以慰籍平生的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