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玲珑心,戚戚死
“阶儿,有楚⾚暝仙君的消息否?”
筑工似万众蚂蚁齐心协力,才不过是六天的时间,麟晟以及六名龙子公主的宮殿便已建好,而要恢复到原來的庞大规模,恐怕还得费些时⽇。
南阶缓缓摇着扇子,神⾊凝重“暗寻了不少地方,沒有。天宮应该快查到辰沐海來了,要看出引痕殿是虚殿并不难,那时恐会按图索骥,引出真相。”
麟晟覆在扶手上的掌紧了紧“难不成要辰沐海担了这个大罪?”
南阶皱了皱眉“楚仙君下不了,当是被人劫走了,并非他的本意,辰沐海也绝不会做出葬人命的事,设法隐瞒好了。”
大龙子咬咬牙“归结底,错的源在于三弟,⽗王,待幻境崩溃,您且如何惩罚他?”
麟晟沉沉地叹一口气“泽儿施展破空咒誓,掳掠**,才造成了如今的情形,一旦天宮查清楚,泽儿虽不至于死罪,但也重罚难逃。”
大殿中,六名龙子公主皆沉默不语。
南阶长眉一动,忽然起⾝“倒是有一个法子。”
引痕虚殿看似与实殿几乎沒有任何出⼊,但天宮上仙焉有堪不破这一处幻象之理,光芒缭绕,海⽔微颤,十几个⾝影上下翻飞,里外穿梭,珊瑚,珍珠,贝壳,海螺,夜明珠源源不断地从海域各处涌來,依着虚殿之壁筑起。
一个时辰后,另一座崭新的宮殿完美无缺地嵌⼊虚殿中,除了更多晶莹流光外,与原先的并无二致。
南阶讶然地张口“怪我们好逸恶劳久了,不然,用不了多少时⽇,所有毁损的宮殿都会重新矗立在原处。”
再是一个时辰,麟晟将托塔天王向麟晟大殿。
天将候在殿外,气氛一片肃杀,托塔对辰沐海龙宮为何消失一大片很是感趣兴,一路问了进來。
麟晟免不了一番唉声叹气“这一批龙宮存了五十万个年,陈旧也就罢了,且磨损,缺角,脫料,既不雅,又大煞辰沐海威风,便全部拆掉重建。”
托塔天王“唔”了一声,客套道“如此甚好,只可惜有些伤财。”说着目光向殿央中看去。
六位龙子公主,辰沐海重将纷纷进⼊大殿,每个人都微皱着眉,神⾊有些别扭,毕竟露出遮挡部位,让他人检查多少不太自在。
一声齐齐的轻“唰”声,除了三位公主及一些女将外,其余的人坚毅而无畏地撕开前⾐襟,托塔天王一一扫过,面无表情地点头“都拉上罢。”而后将掌中的塔揭开,几缕清风如烟似雾流出,逶迤着窜⼊剩余几位的华裳內,游逛一周,掠回塔中。
托塔天王抱拳,向龙王告辞。
尽管如此,所有人的心仍是提着。
龙王的笑拿捏到分寸“恕不远送,李天王必是急着赶赴下一处,为避免耽搁,小仙也就不便挽留,下次登门造访,小仙必设宴大。”
这番话说罢,托塔天王已走到殿口,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凝眉“敢问龙王,龙三太子怎生不在?”
难題终于还是來了,倘若不问,当是天宮遗漏检查,怪不得辰沐海,倘若问了,只得撒谎,一旦⽔落石出,恐会祸及整个辰沐海。
龙王微怔了一下,但毕竟经了十几万年的风雨,神⾊沒有一丝慌,恍然记起似的,惊后黯然一叹“泽儿,楚仙君,冷真的纠葛几乎传遍了天宮十八域,眼下不知到何处了,一时也找不着,还请上仙体谅,待泽儿回來了,小仙定叮嘱他到上仙处将⾐襟拉开,证明清⽩。”
姑且不论实力如何,十八域专用以安置修行或者因缘成仙的仙人,地位自然比不上天宮极其域极的上古神仙或封神重将尊贵,倘若要成为最上仙,便是再修,便是历练,历劫,然而,天宮仙班所剩位置无几,竞争惨度烈,且经卷晦涩难懂,练劫又极难渡过,大部分仙人选择安分享受十八域的⽇子,毕竟仙域美渺,快活悠哉,山珍海味食不尽,也不必天宮差,而那些苦苦执着的,又被一道道天雷或考卷上不及格的分数或历劫失败所阻,偶有一两个修成上仙,与上一次之间的距离,往往已是过了十几万年。
神仙么,大概都是风淡云清的心态,头衔只是⾝在物,彼此之间相互客气敬重,虽然十八域的仙人自称小仙,然而,仙法较天宮重将厉害的,富可敌天宮的也有不少,倒也不存在实质意义上的上下仙之分,礼节罢了,就六海千山而言,龙三太子,楚⾚暝仙君,珞瑶仙子,的地位更被人看作是与天宮重将比肩,一旦有重要事项,必请三人。
这一⽇,曾在宴会上把酒言,谈笑风生的半个知施礼竟比以往敬重了不少,托塔天王倒有些意外,又听说龙三太子不在辰沐海,神⾊浮起一丝疑惑。
麟晟心一沉,引开微观之镜,不由得倒菗了一口凉气,只见一个玄发凌,⾐衫不整的青年男子正奔在一处光秃秃的景致中,天空湛蓝,不见⽇头,不见一丝云彩,空旷又诡异。
将微观之镜拉进,独独呈现一人,大惊“泽儿,泽儿怎生变成了这副模样,莫不是被楚仙君欺负了。”
托塔天王重重一声“唔?”大踏几步,凑近一看,不由得瞪大了眼。
这是一向礼仪规矩,雍容清贵的龙三太子吗?
李天王稳住情绪,目光定格在⾐襟被风扯开的部位,那里宽阔厚实,雪⽩如⽟,沒有一丝损害美感的痕迹,浑体一热,赶紧移开视线,捂住嘴,顺便用食指堵住鼻孔,咳嗽几声“如此,便说明三太子与破空咒誓的事无关,眼下这般形容,该是被楚仙君对付的了,正处于逃亡状态,龙王遣人相助便是。”
托塔天王将将离开,龙族儿女便纷纷引开微观之镜,一个个脸⾊十分凝重。
那夜将一切催灭之后,虚境中一直是平天方地的样子,天濯濯如洗,一片澄碧,仿佛无限铺开的海,地上晶莹点点,泛着些微金光,似凝固了的雪,一直未曾消去。
本是随手一挥,就可以任意改变,他却保留着,生怕造另一番景后,便真的寻不到她了。
此刻,疲倦至极的龙三太子⾝形缓缓委顿下去,半跪在地,神⾊空茫而怅然,嘴苍⽩无⾎⾊,时而微微颤抖,要表达什么却无从说起,又似无人听说。
六天了,她已经消失六天了。
从未这般绝望过,比她逝去那⽇更加痛,她果真是无论如何也要离开他的,他本是**冷清的人,寡言沉默的人,却作了无数次温柔缱绻的轻抚吻亲,说了一番番浓情藌意的话语,她不曾有丝毫感动,沒有一点转意的心思,并将那夜的表露和沉当作聇辱。
一声嘶哑的爆喝,拳头重重砸下,光圈向四周凌厉漾开,空气颤抖,四野为之一震,天穹亦呈现黯⾊,离离草以他为中心,拱土而出,飞快蔓延,转瞬便到了天际之缘,放眼望去,一片荒凉,一片死寂,似是一个死去的人在默默饮泣。
草及部,败容垂立,从到叶,尽是枯⻩之⾊,仿佛已然逝去的在嘲讽他,无论如何,也浇不出一片葱绿盎然。
良久,南泽摇晃着站起來,眸中似有恼意,黑袖挥舞,⾝躯旋转,一阵阵旋风向四周肆,草纷纷拔地而起,在半空消隐无踪,很快,地上恢复了一片晶莹。
愿挽剔透玲珑心,不可戚戚芳草死。
疏华造了一座隐形宮殿,和冷真住进去,数着⽇子等幻境崩溃。
开始时,冷真看着湖边无端矗立而起的大殿,心中习惯地燃起敬畏之情,且感到无端端的悉,再一看,原來,原來是凌霄宝殿。
“…”她无语地看向一旁的蓝⾐琊魅,虽然幻境中无甚大碍,仍是提醒他“条律命令噤止,任何仙人不得造与凌霄宝殿相同或类似的宮殿,否则,将会被扔进忍灭轮回道或者承受雷劈之刑。”
疏华挑眉,边的笑薄凉清淡“要不我造一个一模一样,神韵,格丝毫不差的⽟帝,让你无聊时玩玩。”
冷真心头一凛,肃然道“⽟帝毕竟一百多万岁了,我断断是提不起趣兴的。”
疏华“噢?”了一声“你既然那么讨厌龙三太子,要不造一个他,任由你处理。”
冷真一怔,口气忽而转冷“我不想看见他。”
疏华笑了笑,沒有多言。
三天,匆匆而逝。
饿了,疏华变一顿饕餮大餐给她,倦了,便躺到最珍贵的帔云锦,⽩凤羽,蔻墨钻,天香萤铺就和点缀的大上,渴了,疏华递给她一杯琼浆⽟。
即便如此,⽇子仍是漫长。
倒是疏华比较闲情逸致。
他变出一折扇子,在空⽩之上着下烟黛丹青,竟留得満殿清冷墨香。
他掌心一掬流光,落到湖中,一群群五彩斑斓的鱼悠悠游开,然后斜躺在帝王榻上,半阖着微碧的眸子垂钓。
他执华镜,梳一头银发,梳子沒⼊颈上发,无须经手,直落到裸露的脚踝,消湮无影,手中无端又多一把。
…
举手投⾜,尽是妙景,可惜冷真心情烦闷,只知道他做些什么,却沒有细细观赏。
“九天过去了,还有六天。”
将醒之际,她喃喃说出一句话,做过什么梦已经记不得了,只知道是一团,一团糟,怅坐了半晌,唯一的安慰,就是疏华未告诉她楚⾚暝犯下的事为天庭所发觉,然而,心却一直被需要承担的后果揪着,一想,便不过起來。
⾚暝,⾚暝,你为何那般傻?须知一糊涂,甚至便是永别。
一阵窸窣碎响,珠帘被折扇挑开,疏华角含笑走进來,右掌上托着一个浅碧碗“你尽管醒了,神志仍然模糊,给你提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