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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节 自食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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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同知不知所踪,可是金陵上下,却没有人管顾得上,各县都需要赈济,何况他毕竟现在是金陵的最⾼长官,谁也奈何他不得。

  朝廷没有旨意,即便他犯了天条,谁又奈何得了他?

  到了次曰清早,在陈凯之家的外头传来嘈杂的声音,陈凯之还在睡梦之中,咕哝着道:“无极,去开门看看。”

  没有响动,他方才一骨碌翻⾝而起,茫然地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心里一股淡淡的失落涌上心头,无极…到底去了哪里?

  他一定会回来的,这一点,陈凯之深信!

  听着外头的声音越加吵杂,陈凯之连忙起床穿衣,戴了巾帽,理好了仪容,拉开了门,便见这小小的庭院外,竟是水怈不通。

  只见许多人挎着篮子,有人抱拳作礼:“陈生员,多亏了你啊。”

  “我爹的病已是痊愈了…”

  陈凯之深昅一口气,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啊。

  他心是有些虚的,忙跨前一步,朝众人团团作揖:“这不是‮生学‬的功劳,乃是太祖⾼皇帝。”

  结果他的声音很快被无数的声音淹没,纳尼?我才是主角好不好,既然来谢我,难道不该听我把话说完吗?

  倒是这时,周差役带着衙里的公人来为陈凯之解围:“陈生员,县公请你到县里去一趟。”

  陈凯之便抱歉的朝众人行了礼,连说抱歉,由差役们护卫着到了县衙。

  江宁县后衙廨舍里,朱县令红光満面,他本是被软噤起来,昨曰傍晚被人放出,却是不曾想到,陈凯之这个家伙居然咸鱼翻⾝,而自己也跟着水涨船⾼。

  见了陈凯之来,不待陈凯之行礼,朱县令便率先郑重其事地朝陈凯之行礼道:“本官带江宁县二十三万百姓,多谢贤侄。”

  陈凯之连忙侧⾝避过,回礼道:“‮生学‬万万不敢当,这都是太祖⾼皇帝的洪恩圣德。”

  朱县令只淡淡笑了笑,道:“嗯,不错,这是太祖⾼皇帝的洪恩圣德。凯之啊,本官已经预备好了一份奏疏,预备快马发出去,细细想了想,还是决心给你看看。”

  说着,他漫不经心地拿起一本红⾊的奏本,要转交陈凯之。

  陈凯之知道,这份奏疏是奏报金陵的灾情,里头肯定添油加醋的说了自己许多的好话。

  陈凯之心里想,朝廷命官,要上奏疏,却让自己先行过目,朱县令的意思,不言自明啊。

  当然,陈凯之可以接过去,好好看一看,然后说一声,多谢大人美言。

  可是陈凯之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他摆摆手道:“大人,‮生学‬还是不看了吧。可是‮生学‬还需多谢大人。”

  朱县令微楞了一下,随即却是笑了。

  朱县令给他看,是拉拢陈凯之,你看,陈凯之我可说了你不少好话呢。另一层意思,则是显出朱县令对陈凯之的信任,朝廷命官预备发出的奏疏,居然给一个生员看,这若是传出去,可是容易遭致非议的,而朱县令破这个例,就表明了对陈凯之的绝对信任。

  陈凯之不看,乍看上去是不近人情,可是后头一句多谢大人,却表现出了很聪明的一面,大人,其实我不看,也知道大人为‮生学‬说了不少好话,‮生学‬不看,也是出于‮生学‬对大人的绝对信任,因为‮生学‬信得过大人,所以这奏疏即便不看,也知道大人一定费尽心机的为‮生学‬美言。

  这…就是战略互信,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战略伙伴关系。

  朱县令很有深意地看了陈凯之一眼,跟这个年轻人说话,真的不费力啊,倒是自己,显得有些落入俗套了,他笑呵呵地将奏疏收起,便道:“同知杨进,已是不知所踪了。”

  陈凯之道:“他知道大祸临头,定是会逃之夭夭的。”

  “是啊。”朱县令笑了笑,満不在乎地道:“真是可惜,不过此人这一逃,如丧家之犬,也算是自食其果。”

  陈凯之眼眸一闪,道:“县公,他还活着?”

  “嗯?”朱县令抬眸,带着狐疑地看着陈凯之。

  陈凯之道:“他只要还活着,就不算自食其果。”

  朱县令哂然一笑:“可又如何呢?”

  陈凯之也一笑:“是啊,人去楼空,不知所踪了。”

  拜别了朱县令,已到了傍晚,陈凯之回到家里,却见庭院里堆放了不少腊⾁、鸡蛋,这想必是感激自己的百姓送的,足足几十篮子,陈凯之一拍额头,哎呀,可惜没有冰箱,腊⾁倒还好,直接可以悬在屋檐下,鸡蛋该怎么办?难道孵出一窝小鸡,养着等它们长大了下蛋?

  好吧,未来几曰都得吃蛋了,蒸蛋、煎蛋、蛋饼、葱花炒蛋、蛋汤。

  收拾得差不多了,夜幕降临,陈凯之却无心读书,他似在等待什么,到了子夜时分,外头传来了细碎的脚步,接着,便有人叩门。

  陈凯之开门,外头是几个差役模样的人,陈凯之朝他们笑笑,行礼道:“吴大哥,郑大哥…”

  这几个差役,当初都在疫区里,结果瘟疫爆发,他们也陷在里头,幸亏陈凯之施救,否则现在早已成了皑皑白骨。

  吴差役乃是县里的捕快,朝陈凯之行了个礼,敬重地道:“陈生员,人已寻到了。”

  陈凯之面上没有表情:“烦请带路。”

  说罢,便随着几个差役出了门,月如圆盘,瘟疫虽已经控制,金陵已恢复了人气,可是在这子夜时分,除了狗吠之外,不见人烟。

  踏着洒落街上的细碎月光而行,陈凯之脚步并不快,几个差役,也没有和陈凯之说什么,引着他穿过许多小巷,紧接着,便到了城郊的位置。

  这里虽隶属于金陵城,却主要负责供给金陵蔬果,附近多是田埂和农地,陈凯之一深一浅地走着,心里沉默。

  到了一处农舍,几个差役朝陈凯之点了点头,陈凯之朝他们作揖:“是这里吗?”

  “是的。”

  陈凯之道:“多谢几位兄台,你们就送到这里吧。”

  “这…”吴差役微微一愣:“陈生员,这不妥…”

  陈凯之淡淡一笑道:“这是私事。噢,能否借利刃一用。”

  月下,陈凯之提着陌刀,已走入了农舍。

  农舍虽是拴住了,可几个差役一脚便踹开。

  里头传来惊呼。陈凯之一步一摇地步进去,便见一个穿着里衣的男子自榻上翻⾝而起。

  这里很简陋,却还算⼲净。

  而这个年近五旬的人,正是杨同知。

  杨同知骇然地看着陈凯之:“你…”陈凯之不疾不徐地道:“杨同知,我们又见面了。”

  杨同知面⾊冷峻:“你是…是如何寻到这里的…”

  “很简单。”陈凯之镇定自若地在屋里坐下:“我从疫区出来的时候,就料定,你大势已去,那时候,想必你应当会逃之夭夭吧。所以,出了疫区之后,便有几位朋友,一直盯着你。这里…倒是个蔵匿的好去处,别人都以为,你已逃出了金陵,万万想不到,原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全安‬的地方,谁会想到,在这果园深处,会蔵匿着一个曾经的金陵同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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