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少年快剑
“教主想知道?”
⽩元秋轻轻笑。
“怎么,阿荃难道不愿告诉我?”
碧⾐姑娘艰难的动了动,⽩元秋在她的伤口处刺了几针,暂时缓解了伤势恶化。
“我若说了,教主愿意放她们离开?”
“一言为定。”
林荃慢慢回忆。
“幕后的那个人,我也没有真正见到过,只能猜测他似乎是整个轮回系统的监察者,但又与系统并非同心。此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教主你…”时间一点点过去,林荃叙述的声音也越来越弱,⽩元秋又问了几个问题,正起⾝离开,林荃忽又开口。
“⽩元秋,你如今,后不后悔?”
⽩元秋动作微顿,接着极轻和的笑了笑,仿佛是浓墨在清⽔缓缓里洇开,平静道:“我是否后悔,还有很长的时间慢慢去想,而你此刻余生将尽,不知又觉如何。”
林荃没有回答。
⽩元秋不再理会,大步走向自家队伍中的两个伤患,一手一个带走,逆着寒风狂飙,⾝后隐约传来云昙与却翎儿的痛哭之声。
大雪苍莽。
徐小彦仿佛被泡在温热的泉⽔中,飘飘,无所依凭,周围除了自己,都是一片黑⾊。
“小彦?”
有谁在喊他的名字。
“徐小彦!”
徐小彦双目猛然睁开,从上弹起来。
然后不到一秒,又直直倒下去。
顾惜朝抱着双手,表情有些无奈。
“你受伤太重,还未痊愈,不要心急。”
“…顾哥?”
徐小彦开口,才发觉自己声音嘶哑的难以形容,之前的记忆一点点回笼,艰难道:“小⽩她?”
话音未落,⽩元秋端着药碗走进来,歉然道:“是我来晚了,才累的小彦如此。”
顾惜朝把徐小彦扶起来喝药,少年笑道:“小⽩你也太喜把问题放在自己⾝上了,如果不是你帮忙,我恐怕连第一个轮回世界都过不了。”
徐小彦脸上露出明朗的笑容,要变得⾜够強大,至少能帮上他们才好,和“徐小彦”不同,顾哥和小⽩都还活着,还有一定要做到的事情。
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流下去,徐小彦接着问:“主线任务发布了没有?”
⽩元秋笑道:“已经知道了,是护送李寻⼊关。你放心,因为之前系统出现失误,作为补偿,这次就算失败了也不会扣分。”
怪不得她刚进轮回世界,就能碰上小李探花的马车。
“我其实还喜小李飞刀的,如果有机会,我们能不能尽量把这个任务完成?”
⽩元秋笑容柔和,颔首:“如小彦所愿。”
话刚说完,⽩元秋忽然皱了皱眉,顾惜朝面⾊亦随着一肃。
“外面来了许多人。”
关外本不繁华,这里更是格外荒凉,小小一个店酒,连个伙计都没有,只老板一个人招呼客人。
听说本还有个老板娘,只是生了重病,不能出来帮忙。
这样偏僻的地方,如何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人?
三人对视一眼,脑海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任务剧情。
这里隔音效果并不如何,门外传来的喧嚣之声越来越大,来的几人似与店家起了争执。
“一壶破酒而已,也值得这般吝啬,大爷又不是不肯给钱。”
“各位大爷恕罪,这酒是里面那位姑娘自家带的,唤小人去厨房里热了热,并非小人自己东西。”
“那你去问一声,这酒价值几何,老子双倍买下了。”
“哐当”一声,有重物打翻在地,空气中多了丝丝酒香,一个尖细的声音咯咯笑了起来:“对不住,不小心把酒打翻了,⿇烦老板再把酒装回去,给那位客人送过去吧。”
“这,这酒⽔已经脏了,怎么能…”
听到这里,⽩元秋暗叹一声,走了出来。
尚未看清外面情形,一阵腥风便扑面而来。⽩元秋想也不想,随手扯下帘子,一旋一收,将空中扑来的毒虫蛇蝎包成一个大球,原样飞还给对手。
包袱落在四个童子打扮的人中间,他们伸手接,在相触的刹那,包袱陡然炸开,里面的毒虫落了四人一头一脸,其中⻩⾐童子当场面泛青黑,倒地气绝。
这四个人年纪都已⾜够做孩子的爹了,却穿的花花绿绿,打扮的像个天真幼童,分明面目狰狞,还偏要嘻嘻哈哈,挤眉弄眼。
他们手腕,脚踝上都带満了小孩子惯用的铃铛和金银镯子,一动就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绿⾐童子尖叫道:“你竟然敢害死老四,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元秋挑眉笑道:“哦,那诸位出手之前,又知不知道在下是什么人?”
红⾐童子咬牙切齿,丑陋的五官扭成一团,他瞪了⽩元秋片刻,突然自地上飞掠而起,朝对手直扑过来。他虽然四肢耝短犹如小孩,动作却意外的灵活,几乎转瞬便到了敌人眼前。
侏儒四肢上镯子响成一片,在狭窄的店酒里回,愈加动人心魂。
他一出手,后面二人亦齐齐跟上。
⽩元秋轻笑,她⾝如细羽,掌风方至,人便被吹得飞起,飘摇间恰好穿过三人围攻,同时长剑离掌合鞘飞旋,剑风点过三人咽喉,在空中暴起一片红⾊⾎雾。
“砰——”
三具尸体几乎同时从空中坠落,三下重物坠地声亦叠成了一声,随之,⽩元秋轻盈的落了下来,伸手将旋飞回来的长剑轻松接过。
她此刻⽩⾐仍如新雪,竟然连⾎迹都没沾上一丝。
店酒中和有两人与方才四人同行,其中一个只有一剩一只手臂,面如金纸,神⾊冷淡,另一人跛了右⾜,⼲枯瘦小,満面沉。
这两人的年纪也都不小了。
见⽩元秋抬手间灭杀四名彩⾐侏儒,矮小老头顿时面露惊惧之⾊,⾼声质问:“你可知你刚刚杀了何人?”
⽩元秋慢条斯理道:“他们至死都不肯说自己是谁,在又从何而知。”
矮小老头跌⾜道:“这四位乃是苗疆‘极乐峒’五毒童子座下,你杀了他们,不担心极乐峒主上门报复么?”
“听起来,倒的确是个很了不得的人物,可人已经被我杀了,就算担心又有何用?”
老者见她态度温和,误会⽩元秋有服软之意,眼珠转了转,笑道:“幸好这里还未⼊关,你远远离开中原,再也不要踏进一步,过上个十年八年,此事指不定也就淡了。”
⽩元秋微笑道:“这法子甚好。你去苗疆,记得帮我转告极乐峒主,若他老老实实呆在自己家里不出来,我便不跟他追究他徒弟的过错。过上十年八年,等我忘了此事,他再出门不迟。”
老者好似被人掐住了脖子,笑声陡然断了。
他脸上虽然不显,但心中已渐渐觉得恐慌:面前这姑娘年纪虽轻,武功却是极⾼,又不像一般小姑娘那般容易哄骗,自己既不能捉她去想极乐峒主请罪,又不能打发了她走人后,再随意找个替罪羊——他现在甚至还不知道对手的名字。
额上渗出了冷汗。
原本站在一边,静默不语的⾼傲老者,旁观完同伴和对手的互动后,一扫面上霾,竟向⽩元秋赔笑起来:“以姑娘的⾝手,若是避走塞外,的确委屈了些。可这极乐峒主,非但武功⾼強,下毒也是一把好手。俗话说明易躲,暗箭难防,姑娘轻易还是不要与他做对的好。”
⽩元秋笑道:“这话听来倒也有理,莫非你有什么解决法子不成?”
独臂老者道:“姑娘乃少年⾼手,武功虽然极佳,可名声却是不如那些江湖老人来的响亮,若是我们不说,谁能知道是姑娘下的手。可这样一来,极乐峒主怕是就要把火气发到小人们的头上了。”
“那自然不好叫你们来替我背这黑锅。”
“老朽这里有一个主意,方才我等才路上和小李探花起了些冲突,以李探花的武功,脾气,把这四位的死放在他头上,一定不会有人怀疑。”独臂老者笑道“姑娘觉得这法子好不好?”
⽩元秋笑昑昑的站在那里,慢悠悠道:“这个主意么,我觉得——”
“不好。”
“不好!”⽩元秋话刚出口,店酒门外同时有一个冷峻的声音响起,注意力便不由被昅引了过去。
矮小老者仍然満面堆笑,却趁⽩元秋转头去看的瞬间,从袖中打出一点暗器,细如牛⽑,破空无声,转眼就要刺中⽩元秋的脖子。
可这姑娘却似乎连后脑勺都长了眼睛。
两纤长⽩皙的手指突兀的伸出来,姿如拈花,隔空轻弹。
这一弹之轻,连晨曦瓣花上的露珠都未必能惊落,却生生止住了牛毫针的前进之势,将它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拨转回去。
矮小老者看见自己的暗器朝自己飞来,面⾊顿时大变,菗⾝以最快的速度往边上逃去。他轻功颇⾼,几可以踏雪无痕,⽪肤却仍旧被刺破出一粒⾎珠。
连尖叫都来不及,矮小老者颓然倒了下去。
⽩元秋没有回头去瞧他,她的目光全都落在刚刚进门的少年⾝上。
这样寒冷的天气,面前的少年⾝上却仅穿着一件破旧的单⾐,乍看上去似乎很是可怜,然而等你瞧见他直的脊背,紧抿的嘴,浓黑的眉⽑和眼睛时,所有人都会忘了这一切。
少年上本来别着一把剑,这瞧起来也是一柄很可怜的武器——长约三尺,没有剑锋,没有剑锷,甚至没有剑柄,只是一条钉着两片软木的铁片而已。
而这可怜的武器,如今却穿过了独臂老者的膛。
“是…是你…”“谁想害李寻,谁就要死!”
少年神⾊冰冷,就像独自行走在原野上的狼,他说完,把剑,带出一股犹然温热的鲜⾎。
⽩元秋倚柱抱剑,饶有趣兴的看着他,笑道:“小郞君叫什么名字?”
“阿飞。”少年回答,随即皱了下眉“我应该留下活口。”
他似在懊悔,自己方才出剑太快了,竟没能留下一点余地可供拷问。
“这倒未必。”⽩元秋向厨房瞥了一眼,笑道。
她行走江湖多年,不管⾝手如何,耳听八方的习惯都早已深⼊骨髓,纵然是方才最喧嚣的时候,⽩元秋也没漏过厨房传来的那些细微动静。
少年闻言眼睛一亮,人如捕猎的豹子般迅捷的蹿了过去,带起一阵风,等⽩元秋慢悠悠的出现在后厨中时,一个⾝材瘦小,耳边长着一撮黑⽑的汉子已经被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趴在地上求饶。
这人既然没有受伤,格想必十分识趣。
瘦小汉子唤作洪汉民,他见一位容貌端丽温和的姑娘走进来,眼睛里流露出哀求的神⾊,或者还打算说些动听的谎话——假如他的嘴没被布团塞住。
⽩元秋只扫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
“你也认识李寻,你是他的朋友?”⽩元秋轻笑着问。
阿飞抿了抿,半晌道:“方才在路上,他帮我杀了一个人,我现在只是杀一个还来给他。”微微停顿,接着道“姑娘若要寻他,就在这里等着。”
少年在店酒的柱子上给李寻留了自己来过的讯息,又将那简陋的武器再次别到上,大步踏进风雪里。
⽩元秋在他⾝后问道:“李探花既然要来,郞君何不等上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