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画皮
姚氏商家出⾝，刚嫁进顾家的时候，什么也不懂，凡事还是在跟在姚家当姑娘时候一个做派，jiu shi 拿钱砸。她自己得意洋洋的，觉得自己“一力降十会”比那两个绞尽脑汁的妯娌要強得多。
直到后来某曰曹氏很隐晦地跟她提起外面现在对她的看法，她才惊呆了。再叫自己的心腹外出一打听，她才真正相信，自己原来在外面有了个这样的名声。
汝南的贵妇圈子里，一提起她来，没有不捂嘴笑的，都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态度，暧昧不明地説着什么“小家小户的，不jiu shi zhè gè 样子”“耝鄙的商人作法”“俗气”…
这下子她大受打击，只好蔫头蔫脑地，向两个妯娌请教。
曹氏怕她不懂，给她打了一人最最简单的比方：熬汤。要熬碗稠粘的好汤出来，要怎么做呢？是大火猛攻，一鼓作气，将这碗汤做出来好呢，还是用小火慢炖，文火煲上半天甚至一天的？
“我们那里有一道菜，要用老鸭汤。我娘家有个大厨，平常是不用动手的，只有贵客来了，要这道菜，他才会下厨。要将那最肥的鸭子宰杀，将血放得⼲⼲净净后，再将⾁全部剔掉，只留下光光的不留一diǎn⾁丝的鸭架…再放到大火上煮开，就改成文火，要炖三天三夜呢！zhè gè 菜做法其实不难，但是jiu shi 这鸭汤不易得，所以平常人家就算是做出来，论起wèi dào 来，那是远远不及我娘家的…”姚氏説起来，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自从嫁到了顾家，这样的菜⾊，她是再也别想吃到了。不是説顾家已经败落，而是在顾家这样的书香人家，最最见不得的，便是这样在饮食上无止境的追求。
现在的她，也只能用嘴説説来过垸嘴瘾了。
曹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説起道理来人人都懂，可是做起事来，却又个个都不知道了。
“那你家那个鸭汤费那么多功夫，何必，为什么不拿着大火猛烧？一会儿功夫不就出来了？”曹氏问道。
姚氏解释道：“可是猛火根本就熬不出那个wèi dào 来，汤是清的，味是寡的…非要文火细细地熬上三天，那鸭架里面的wèi dào 才出得来…”
説着説着，她也似乎悟出来了diǎn滋味。
曹氏见她似有所得，笑笑地，离开了，留下姚氏一个人细想。
姚氏到zhè gè 时候才知道，别的不説，在这贵妇的圈子里，跟商贾的圈子里，区别还真是不少。比如説，贵妇们最讲究的，便是体面。所谓的面子，那是要拿出水磨的功夫来，慢慢地下火候的。
就跟大嫂説的那样，要用文火煲汤的zhè gè 功夫来做事。而像她之前那样，拿钱去砸…jiu shi 大火猛攻了。大火不是做不出好吃的菜，但是真正讲究的，却是不喜欢吃这样的菜的。
姚氏果然是领悟了，而且领悟得很好很彻底。没有多久，她在贵妇圈子中的形象就完全地改变了。甚至后来圈子里的夫人们再提起她，不会説什么暴发户，什么俗气之类了，而是变成了“大度”、“有正室风范”、“倒像个大家世族养出来的”
姚氏知道后，深以为得意。暗下里也觉得世人眼睛颇瞎，只要在人前露出个好样子来，私下里做再阴毒的事情，大家也不知道，还人人夸赞。
于是她还将这一套心得传回了娘家，让娘家的几个侄女们多多学习。
但是现在顾茗竟然要将她这么多年的完美画皮戳穿？这怎么能够容忍？
姚氏眼睛凶恶地盯着顾茗，问道：“十四娘，你误会了。”嘴上话是这么説，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与她説的话完全地相反。
顾茗也是做过正室夫人的，哪里不知道姚氏现在的想法？心里恨不得她要死，嘴上偏偏还要説体面话。
再狠毒的算计，也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説出来的。就算要做，也不能亲手做，要借个丫头的手，姨娘的手，婆子媳妇的人，外人的手…
只有这样，她才能既维持住了她美好的名声，又解了心头之气。
而顾茗想要li yong的，正是这diǎn。li yong她爱好名声的特diǎn，逼得她不能亲自动手，然后防备被姚氏当枪使的那些人…
她在顾府，便可以⾼枕无忧矣！
“十四就説呢，⺟亲怎么会忘记叫十四起来，为了这么diǎn小事坏了大好的名声。”顾茗càn làn 地笑着，仿佛这事真的是一个误会一般“檀香姐姐，你可不能这样坑⺟亲哦！”檀香吓得浑⾝哆嗦起来。她哪里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夫人是什么性子，做为最最贴⾝的丫头，她自然是最最清楚的了。
自己在她面前，虽然有一diǎn情分在，可是夫人却不是会顾念情分的人。
“夫人…一定是刚才奴婢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檀香害怕起来，拼命地磕头。
顾茗记起上次檀香还算是帮过她，便想要替她解围。但是她是不能够直接替檀香説好话的，越是説好话，那檀香就会越倒霉。于是她开口骂道：“你zhè gè 丫头，明明jiu shi 你在⺟亲与十四之间生事，害得我与⺟亲之间guān xi 生疏，现在你还敢説是误会？有这样的误会吗？我恨不得好好赏你一顿巴掌！”
姚氏阴阴地盯着檀香，半晌，才挥手説道：“你今天是不是病了？先hui qu 觉睡吧。”
本来她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檀香的，但是没有想到，十四的fǎn ying 比她更強烈。想头檀香不知道怎么惹到十四了，能够让她生气，jiu shi 她的好丫头。于是她心情大好，反而还放了檀香半天假。
檀香抬起头，深深看了顾茗一眼，又向姚氏磕了个头dào xiè ，这才起⾝出了余容院。
“怎么了，十四对我zhè gè 丫头似乎心怀不満？”姚氏盯着顾茗，意味深长地问道。
顾茗笑着回答道：“zhè gè 丫头胆子太大，竟然挑拨十四与⺟亲的guān xi ，是不是太不应该？打一顿也是应该的。”
“我的丫头还轮不到你来管！”姚氏阴恻恻地説道。
顾茗便知道了，檀香是绝对不会有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