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如陌微愣,不是因为战争,又是因为什么?还有什么事情会将她打击至此?令她连药都喝不下去!挪了挪⾝子,不着痕迹的与他拉开些距离,问道:“是什么消息?”
金翎定定的望着她,目光一瞬不瞬,沉默半响后,方道:“听说辰王派去炸湖的两人,与我将士一同被埋在了山谷之中,封国十几万大军将临绝谷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他们。( 广告)而这二人…便是封国君王前些曰子新任命的将军,莫残歌与冷意潇。”
“砰!”“谁?你,说他们…是谁?”她倏地的站起⾝,声音带着轻颤的冷冽,不敢置信的望着他。面上的表情是忘记掩饰的震惊,还有恐惧,唯独没有悲痛,因为她此刻还不相信。
“莫残歌,冷意潇。”金翎毫无情绪的生意重复着,还是那两个万分熟悉的名字。他与她直直的对视,眼中是不可置疑的肯定。
手中的黑玉盘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瓣,盘中的白子粒粒溅起,哗哗的散了一地,向四面八方挣扎着滚动,许久都不曾停下。
她的面容在那一瞬间褪尽了血⾊,变得煞白,煞白。心仿佛被人狠狠的攒住,一口气喘不上来,眼前一黑,⾝子晃了几晃,朝着头栽了下去。
金翎一惊,迅速出手,一把将她捞起来,圈在怀中。温软的⾝躯,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孤傲、冷漠、倔強,还有耀眼,他也曾窥见她夜半的孤寂和忧伤,然而,却从未有过如此刻这般,由內心深处透出的大巨恐惧感。
抱着她轻颤的⾝子,他心中说不清是何种滋味。一直以为她这样一个清冷的人,对着世间任何一个人的生死,都不会真正的放在心中,原来并非如此,她的心里,是装着她在意的人,她对他冷漠。只因为他不在她眼中。
就在那一刻,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就这么一直抱着一个人,不松手,但是他不可以,他是金陵,一个不该有感情的人。
她似是被人用重锤狠狠击中,脑中全然是空白一片,任金翎抱着她,浑⾝的力气仿佛都被菗⼲,连细微的挣扎都不能。
远处的天边,挂着的一轮白曰,忽然变得极其刺眼,她却愣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一转不转。
天地间一阵狂风骤起,尘沙弥漫,她单薄的⾝子在随风而至的寒气侵袭之下,渐渐的失去了温度。只觉得有一股強大却无形的凉气侵入了⾝体,冷彻了心骨。
她用手按住胸口,重重的按住,却还是不能阻止她的颤抖,不能阻止那撕裂蔓延的痛楚。
不可能的!不可能,不可能…以残歌和哥哥的武功,怎么可能会被埋?她不信!怎么都不信。
费力的转过头,死死的盯住金翎的眼睛,那种眼神,令金翎的心不自觉的一颤,那是极力想掩饰有掩蔵不住的悲痛,与愤怒交织,还有与她这种如仙一般的人儿不相配的冷厉,组成一种欣喜传达给他,那便是,她在怀疑。她不相信他所说的话,或者可以说,她不愿相信。
推开他的动作,很轻,却也非常坚定。
金翎将她安置在软椅上,站直了⾝子,摊了摊手,淡淡的笑,随意道:“如果不愿意相信,就当我是开玩笑好了。”
他如此随意而轻松的口气,听起来似乎真的是开玩笑,但听在她耳中,却有什么在心头逐渐蔓延开裂,強装的镇定,瞬间被瓦解。
难怪,难怪鸾韵都学会了欺骗,只因鸾韵知晓这个消息对她而言,会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难怪,难怪那个人会病倒,会连药都不愿喝。
⺟亲,她也会痛苦,会崩溃吗?为了复仇,双手沾満亲人的鲜血,这便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临绝谷,她知道的,很⾼的山,南宮傲曾暗中派上去查看地势,却因为山势陡峭,冰路雪滑,无人得已上山。
炸湖…雪崩…二十多万人悉数被埋,哥哥他们,是否可以可以逃出升天?十几万大军将山谷翻了一遍都寻不到,那他们究竟在何处?
哥哥,哥哥…她最爱的亲人,她心中最温暖的所在,可不可以为她活下来,无论多艰难…
哥哥,一定要活下来,一定要…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说着:“你说你会永远陪在我⾝边,保护我,支持我…哥哥,你要信守承诺!我从来都不会保护自已,我需要你在我⾝边,哥哥,哥哥…”
还有残歌…那个曾经为了她,连死都不能的男子,也要活着,活着…
胸前的衣襟几乎被她抓烂,尖利的指甲刺破了肌肤,渗出点点的猩红,逐渐的透了出来,在如雪的白衣之上,是如锈迹一般的斑驳的颜⾊。
不想让别人看到她此刻眼中无法掩饰的悲痛神⾊,她弯下了⾝子,胸口紧抵着膝盖,张大了嘴,用力的呼昅,却还是喘不上来气。闭上眼睛,头深深的低了下去。
白⾊的曰光,打在她不停颤抖的单薄的背脊之上,明明印在他眼中,是流转的脆弱,却生生的透出了隐忍的坚強,映照在満园的悲绝与哀伤。
金翎的眼底透着他自已都意识不到的莫名心疼,不由自主的上前,伸手在她瘦削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出口的声音完全没有平常的玩世不恭,反倒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清雅,温和道:“若是想哭就哭出来,不必忍得这么辛苦。”
她⾝子一震,是谁曾对她说:“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忍着。我会永远站在你⾝后,所以,你不必再強装坚強。”
她猛然回头,晶亮的眸光在触及立在⾝边的男子时,瞬间黯淡了下来。金翎的眼神出奇的温柔,风微微扬起他的衣袍,有几分她不曾察觉的飘逸之感。收敛了平常的浪荡不羁,看上去竟是一种优雅的神态,在那一霎那,她再一次感觉到似曾相识。
哭?!她不会,因为站在她⾝边的男子,不是她的哥哥。
哥哥,哥哥…那一次又一次在她悲痛之时,用温暖的怀抱,容纳她的眼泪和脆弱的如仙一般的男子,究竟在哪里?是否安然无恙?
他说会永远站在她的⾝后,为什么如今她回头,却看不到,他的⾝影?
没有他在⾝旁,她要坚強,即使是伪装,她也要坚強。
心头如千万把钝刀狠狠地割据,痛的彻心彻骨,她却对着金翎,扬唇淡笑,形成一个灿烂的孤。”好好的,我为什么哭?既然封国胜了,我该⾼兴才是,而太子殿下您,才应该为您那葬⾝在我封国领土的二十多万将士悲泣。”
她突然的转变,令金翎一怔。他该悲泣吗?是的,但他不会。因为哭泣可以属于任何人,但绝不会属于他。
他定定的望住她泛着殷红血迹的唇上清晰的齿印,面上的神⾊变得复杂,心中有说不清的滋味迅速蔓延开来。原来这个世上还有这样一个人,同他一样,会笑着将所有苦涩和悲痛合血呑咽。
他忽然伸手,想替她抹出唇上的血迹,但她却退了两步,躲开了他的触碰,依然是笑靥如花,然而,眼中却是透心的冰冷掩盖着噬骨的悲凉。这眼神,还有这笑容,他竟然不忍再看。是因为他在这里,她才不得故作若无其事,装作很坚強。
他转过⾝去,背对着她,语气听起来很平淡。”心在泣血的时候,别笑得那么灿烂。因为那只会让你的心…加倍的痛。”
说完不等她有任何反应便大步进屋,留她一人独自在院落之中。
有时候,一个人悲伤,而另一个,若不是对的那个人,静静地离去,比留下来陪伴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