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花,是朵寂寞悲伤的花
05年盛夏,跟随阿笙一同搬进望江苑的还有她満満一箱子书。
很多年后,每每想起望江苑,心里都会溢出温暖,那时候她才发现,05年7月到9月,看似短短的两个月,却是她和陆子初一生中最无忧的时光。
因为无忧,所以才越发显得弥⾜珍贵。
陆子初果真说到做到,推掉好几个辩护案,搁置工作,陪她在家每天抱着书勾画出重点让她背。
有人戏称司法试考是国中第一难考,比⾼考还要⽔深火热。
阿笙仿佛回到了⾼考时期,她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和陆子初有那么多的风花雪月,⼊住望江苑两个星期,阿笙连花园都没去过,除了吃饭和觉睡,把时间全都花费在了读书上膦。
阿笙很累,陆子初看起来就比她清闲多了,喝喝茶,看看闲书,做做饭,晨晚浇浇花,她偶尔出神发呆的时候,会适时淡淡的看她一眼“是不是该回神了?”
她有时候心里会呕的半死,也有发脾气的时候,把书甩在一边,跟他发牢***:“难背死了。”
这时候,他会放下手上的闲书,走到她⾝边,捡起那本书,平心静气的问她:“哪段难背,你指给我。”
故意指着最难背的段落给他看,満満两页“就这些。”
想了想,他说:“如果我能背出来,不许闹情绪。”
“…好。”
阿笙知道,纵使段落再难背,他也能背出来,果然半个小时后,男子音调低沉平和,一字不差的背给阿笙听,溢満她⾝心的不是敬佩,而是无力。
这就是天才和地才的区别。
陆子初看着她,语重心长道:“这世上没有难背的书,说到底还是你心不静。”
这话还真是一针见⾎,离开书房时,陆子初指了指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看书累的话,不妨上上网。”
阿笙下午才明⽩,陆子初口中的“上网”另有深意,网上学习,打开电脑,桌面上就出现很多专门针对试考的资料,名师讲座,让阿笙最为触动的是,那些试考资料都被陆子初细心备注了重点…
原来,她累死累活读书的时候,他也没闲着。
她是跑着下楼的,陆子初正在厨房里切⽔果,察觉有人从⾝后抱着他,⾝体僵了一下,然后放松⾝体,眼里有着淡淡的笑意,没看她,继续切⽔果,提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还有很多书没看。”为了安心读书,阿笙机手都没用,接连两个星期一直呆在房间里,她又何尝不想出去走走,分心啊。
陆子初拿了两只苹果,准备清洗,拍拍她的手,她不放,无奈笑笑,这时候知道粘着他了,于是只能带着她,慢慢朝厨洗台走去,洗苹果的时候,陆子初问她:“⾼考过去两年了,你现在每次回忆起⾼考,还会觉得那段时期是人间炼狱吗?”
沉默几秒,阿笙说:“当时觉得很痛苦,生学崩溃,家长也崩溃,但现在每次回忆起⾼考,却很怀念当年的学习过程。”
陆子初洗好⽔果,然后慢条斯理的削起⽔果来,温声道:“两年后,你再回头看05年的今天,你不会把司法试考当成是一种磨折,反而会觉得现在的学习过程看似很痛苦,却是一种享受。”
阿笙脸贴着他的背,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轻声叹道:“你放下工作陪我学习,我如果考不上,会觉得很愧羞。”
“考上或是考不上,你都是顾笙。”
陆子初转⾝,顺势把她反搂在怀里,拿着一小块苹果送到她嘴边,清隽的脸上噙着浅浅的笑,宛如盛夏花开。
靠在他怀里,阿笙静静吃着苹果,笑了。
是啊,无需忐忑不安,陆子初⾝上有一种温润如⽔的力量,⾜以支撑她度过未知一切难关。
因为有他,所以哪怕时间再难熬,都可以成为生命里最珍贵的美好时光。
…
这天陆子初开车带阿笙外出,看门老大爷看着渐渐消失的汽车,发呆了很久,直到老伴在⾝边唤他,他才回过神来。
老大爷坐在椅子上,点燃一支烟,在呑云吐雾中,唉声叹气道:“这小姑娘真可怜,才两个星期,就消瘦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唉,现在的年轻人太不知节制了。”
老伴狐疑的看了一眼老大爷,汽车內部密私极⾼,她眼神那么好都没看清楚车內的人,他又是怎么看到的?况且…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知节制了?”老伴说这话的时候,纵使是在丈夫面前,也有点小尴尬。
老大爷庒低声音“吴先生不是和陆先生是好朋友吗?上次我问吴先生,怎么不见小姑娘出来?吴先生说陆先生谢绝来客,最近两个月都很忙,噤止打扰。”
“这说明了什么?”老伴不解。
老大爷⽩了老伴一眼:“笨,陆先生家庭背景不得了,小姑娘想嫁给他,怕是陆家会反对,所以两人就想利用这两个月时间抓紧造人,你想
tang啊,一旦小姑娘孕怀,陆家总不能还继续反对吧?”
“…”老伴忽然不说话了,把需要清洗的脏⾐服放在洗⾐盆里,忽然发现,相处几十年的丈夫其实还是很“有才”的。
奇怪了,拥有这么丰富的想象力,他怎么不改行写小说呢?
…
车內,阿笙接连打了好几个噴嚏,着鼻子说:“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说我。”
陆子初这时笑了一下:“可能是温度太低了。”把车內温度调⾼一些,在十字路口,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悬着的心松了下来。
阿笙说:“最近好像一直没有看到吴奈。”
陆子初微沉昑“他可能很忙吧!”
“哦。”医院事情确实很多。
那个在陆子初口中很忙的人,其实阿笙搬进望江苑第一天晚上,他就提着红酒前来祝贺,却被陆子初拒之门外,拒绝理由很简洁:“阿笙在看书。”
“你看我都提着酒过来了,好歹让我进去坐坐。”
吴奈想从门里挤进去,却被陆子初伸手推了出去:“你认为我会让你跟她一起喝酒吗?”
吴奈也觉得不可能,于是吴奈望着紧闭的房门,只能提着酒怅然而归。
今天超市促销,平时八百多,现如今一百多一瓶,只可惜这么好的酒,却没有人能够跟他分享抢购喜悦…
所以说,都是一群没福气的人。
…
这天在外吃完饭,看见有小姑娘在卖太花,一束束整理好,用丝带绕着,瓣花收敛,在夜⾊中看起来黯然无光。
顺着阿笙目光望过去,陆子初问:“喜?”
阿笙笑了一下:“我妈妈喜太花,说太花花语很好:沉默的爱,向往光明和温暖。”
“你呢?”陆子初眉眼间,浮现出同样的笑意。
“喜。”阿笙说:“你看,没有光的时候,它们会收敛瓣花,因为它们把爱都给了光,但是面对暗,却绝不低头,直至花败。”
陆子初笑笑,掏钱上前买了一束递给阿笙:“如果你喜,家里可以种些太花,面对暗,不低头很好,但直至花败,太傻。”
多年后,阿笙住在阁楼里,在⽇记本上一遍遍描绘着太花,却始终不觉得花败太傻,只觉得太花是一朵寂寞悲伤的花,希冀温暖,却在黑暗里兀自绝望,⿇木的痴守着光。
光何时来?不知,因为不知,所以才会被时光耗空了希望,变得无悲无喜。
但05年盛夏,阿笙把太花带回去,揷在花瓶里,用清⽔浇灌,次⽇上午看着它们盛开绽放。
她弯看着,舍不得移开目光,陆子初陪她一同看着,笑出声:“喜吗?”
“喜。”
这样的喜注定没有维持太长时间,一朝花开,一朝花落。它们在早、晚、天闭合,在光里盛开,下雨多⽇,终于天⾊放晴,光正好,太花却低了头,萎谢衰败,在黑暗里太久,注定没能来新一轮光…
那天,阿笙体验到了人生犹如天气,不可捉摸,变化莫测,生命里注定会有很多终其一生也无法调和的温情和决绝。
05年7月,顾清生⽇宴当天,韩永信并非⾝体无碍,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病重住院,渐渐减少在人前公开露面。
此事保密,陆家不知,韩老太太不知,韩愈…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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