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天破了(下
蔡庆国先前还有几分期待,指望舡⽑抓住了薛向的什么痛脚,要报料,哪知道这家伙竟是告什么李拥军、韩东临,最后居然发了疯,要告全村人。这么猖狂的话,他蔡庆国都不敢说,这舡⽑何德何能。
蔡庆国紧走几步,到了门边就把舡⽑往外推,嘴上还嘟囔道:“你狗r的在靠山屯憋傻了是不,还告一个屯子的人,去去去,堵着大门,吹得老子直哆嗦。”
“蔡哥,蔡哥,你听我说完呀…。。”
“说个球啊,你他娘的,要整人也想个好点的理由,脑子被驴踢啦,还他娘的敢以个人告组织。”
“不是,他,他,他们把地分了。”
“什么分地不分地的,谁爱分谁分去,反正又没老子的份儿…。”蔡庆国一边不耐烦地推搡舡⽑,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忽然耳膜像炸开了一般,嗓音瞬间拔到最⾼,近乎尖叫一般喊出声来:“分地!你说靠山屯的把地给分了?你再说一遍!”蔡庆国一把揪住舡⽑的羊⽪袄,満脸狰狞,双眼却満是喜悦。
蔡庆国这一嗓子嚎出来,正吃着喝着的蔡⾼礼如中了琊一般,本来坐着的⾝子,如火箭一般原地直冲而起,急速朝大门奔来,到了近前,就拖着舡⽑到了炉边,二话不说,按着舡⽑,就给盛了満満一碗狗⾁,塞进了舡⽑手里:“小刚,走这么远的路饿了吧,先不着急说事儿,吃⾁吃⾁,暖暖⾝子,你放心,不管你有多大的冤情,不管涉及到谁。你蔡叔一定替你做主。”
舡⽑也不客气,端起碗来,就稀里呼噜开始胡吃海塞。这会儿众人都在消化舡⽑带来的那惊人的消息,谁也没心思下箸。就连心神得快晕过去的蔡⾼礼这会儿也直在心中大喊冷静,而不敢呼喝舡⽑马上分说缘由。
舡⽑一路行来又冷又饿,这会儿竟连吃三碗,被众人盯得不好意思,才歇了筷子。舡⽑擦擦嘴,恨声道:“狗r的李永军,子婊养的韩东临。老子不就是偷偷出去玩儿了几天吗,他娘的,年底竟然给老子扣了八十多块的工分钱,凭什么人家都分一百多。老子就拿几十块,娘的,我家的老鬼也不争气,没抢着单亩⾼产状元,却回来打老子。说什么都是老子懒,不给他帮忙,mb的,过个年也不叫老子安生,把老子钱全部收走不说。连收录机也搬他房里去了,娘的,你们不让老子好过,老子也不让你们好过…。”
舡⽑说了半天,尽是说他在生产队受到的待遇是如何不公,分到的钱是如何的少,李永军、韩东临还有自己家人如何欺负自己,看不起自己,总之是絮叨个没完,情动处好似这大冬天之所以下雪,恐怕就是老天爷觉察到他舡⽑的冤屈,而洒的泪花。
蔡⾼礼实在是不耐烦听这个,挥手打断舡⽑的单口相声专场,沉声道:“你刚才说他们把田分了,是不是真的?”
“这个,呵呵,这个…”这会儿,舡⽑反而吱吱唔唔说不出口了。
要说这舡⽑又不是傻子,这分地的罪过有多大,他多少还是知道点儿的,再说,今年的⽇子比往年不知道好过多少倍,往年一年忙到头儿,一⽑钱别想见,还得欠公家的钱,今年不仅不欠钱,还往回拿钱。两厢对比,舡⽑忽然有些后悔了。
蔡⾼礼人老成精,立时会意,笑眯眯道:“要我说,小刚你在屯子里可是正儿八经的一条好汉子,壮劳力,先前我听你说,他们就为你请几天假,扣你那么多工分,这个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我可是听说有些老头子老太太都分了不少钱,这明摆着是不公平嘛。说来,也是我和庆国连累了你,李拥军和韩东临这俩小子是在给你穿小鞋呢。”
蔡⾼礼几句话一扇呼,舡⽑先前熄了不少的心火立时蹭蹭上蹿,一口喝⼲蔡⾼礼给他倒的半缸子酒,骂道:“就李拥军和韩东临最不是玩意儿,娘的,你们不仁,就别怪老子不义。”
说罢,舡⽑又庒低声道:“这个蔡主任,蔡队长,我虽然年轻,你们二位也别骗我,那个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啊,如果真把田分了,那是多大的罪过?”
舡⽑这般遮掩,越发显得盖弥彰,蔡⾼礼心中得快要沸腾了,強忍着心嘲,亲热地拍拍舡⽑的肩膀:“小刚,你放心,就算分地,也是导领⼲部的责任,和你们社员无关,你算是揭发有功呀。”
舡⽑舒了口气,小声道:“那,那薛队长会不会受罚?”
蔡庆国一跃而起,抢道:“会,当然会,我知道那小子第一天来,就把你,我还有猛子给揍惨了,你放心,只要你说的是实话,这回老子们一准儿给你报仇…。”
“什么,要牵连薛队长,算了,算了,我还是不举报了,我,我先回去了。”舡⽑竟是起⾝要走,搞得众人莫名其妙。
蔡庆国一把按住他,満眼好奇,问道:“舡⽑,你刚才是没听清我说的话,还是跟我说反话?我说帮你报仇呀,你怎么?”
舡⽑一擦鼻涕,说道:“抱什么仇啊,要说薛队长还真是好人啊,从来不贪不占,虽然人懒点儿,不爱管事儿,却从来不腾折人,你别看我被他打过,可我服气他,要是没他,我哪里能有饭吃,能有楼房住啊,我就是气不过韩东临和李拥军整老子,老子要报仇…。”
舡⽑一番自⽩,听得蔡⾼礼脸上辣火辣得烧,没想到薛向在靠山屯如此得民心,就连舡⽑这种出了名的坏分子也心服口服。
舡⽑一看蔡⾼礼老脸通红,慌忙解释道:“蔡队长,哦不,蔡所长,我先前不是说您啊,就是说别的大队的队长好贪好占。”
这一解释,整个儿跟骂人没啥区别。
蔡⾼礼无心纠结这个,这会儿,他只想把分田的事儿坐实“小刚,还把你叔当外人呀,你和庆国亲如兄弟,我早拿你当自个儿侄子了,你这孩子,还跟你叔外道。来,接着吃⾁,喝酒,今儿个我可得好好陪陪我侄子。”
说完,蔡⾼礼便将舡⽑的酒杯満上,蔡庆国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立时満脸堆笑,似乎真如亲兄弟一般,和舡⽑勾肩搭背,互诉衷肠,你一杯我一杯,对饮起来。
半个小时不到,舡⽑就借着酒劲儿,将靠山屯分地的事儿,里里外外代了个通透。
舡⽑喝的酒酣耳热,不一会儿便糊了,寻了个⿇包便倒地睡了。原先吃饭的四人,这会儿,却是久久无语,他们万万没想到薛向竟是胆子包着⾝,敢在靠山屯搞分田到户,最难得的是,人家竟然搞成了,还一瞒就是大半年,若不是有舡⽑这等不经事儿的小子,说不准就永远瞒下去了。
“爸,叔,你们说这,这是不是要,要掉脑袋,这,这要是掉脑袋,这得杀多少人啊。”蔡庆国这会儿酒意全消,浑⾝扑棱棱得直哆嗦,此刻,內⾐已是全。
蔡⾼智一接一的菗烟,先前蔡氏⽗子套舡⽑的话,他就没掺合,不是他不屑使这种手段,实乃是他心中已经被惊得倒卷起百丈巨澜。这会儿,他庒儿就没想着要怎么收拾薛向,而是想着如何把自己给摘⼲净。
薛向竟然在他眼⽪子底下,作出这等大事儿,全公社班子成员,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也别想洗清自个儿。这是多大的罪名,浩劫虽然已过,可稍微有一点政治敏感的员官,都知道分地意味着什么。
“杀多少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姓薛的这回是自掘坟墓,天王老子也别想保住他。”蔡⾼礼眼珠子通红,这会儿,他已经动得快炸了,最恨的人要倒大霉了,靠山屯那金山银海眼看也要成为自己的嫁⾐裳了,天下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儿么。
蔡⾼智沉声道:“五哥,你不会是想把这事儿捅出去吧?”
“怎么,老七,你还想保那小子?哦,我知道了,你是怕沾包儿对吧,你放心,有郭主任在,我保你无事儿,更何况你和那小子的斗争,在社里谁不知道,到时,就是反对走z派的英雄。”
蔡⾼礼这会儿连七弟都懒得称了,显是志得意満之极,一想到将来有可能成为反对走z派的悲情英雄,他膀胱就菗菗得直涨。
蔡⾼智并不会为蔡⾼礼这点安慰,就放松警惕,这种捅破天的事儿,一爆出来,央中一准儿下来调查组,到时是黑是⽩可不是自己说了能作数的“五哥,我看等事情坐实了,再报上去不迟?”蔡⾼智还是不愿拿仕途开玩笑,他宁肯不当英雄,也不愿冒这个风险。
“怎么没坐实,小刚这半年都只在在家地头儿忙活能假?靠山屯今年的粮食任务竟是一点折扣没打,就都齐了,要知道他们可是在忙活猪场的,若不是分田到户,鬼才信这帮磨洋工的有这么勤快。”
“可说破天也是空口无凭,没有真凭实据。”
“怎么,老七,你想维护这帮臣贼子?”
“五哥,您误会了,我怎么会维护姓薛的呢,我是怕您之过急,毕竟那顶顶重要的按了手印的合约,还在那小子手里呢。”
“老七,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不过这事儿,我说了不算。”
“谁说了错?”
“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