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亲热
之所以说是秘闻,实乃是众人对薛向的⾝份好奇到骨子里了。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在自家办公室,将头⽪挠破,把京城各大有名号的世家想了个遍,愣是没搜出个姓薛的。但观薛向今⽇的威风,若说不是⾼门大户弟子,无论如何也难叫人信服。
“通了,不过是些老生常谈。”薛向知道陈道口中的开会,指的是十届三中全会。这次大会虽说在历史上名声不显,却是有着非同寻常的历史意义。老首长正是在这次会上复出,这次会议也算是对来年那场载⼊史册的盛会作了必要的准备。
不过,安氏并未掺和进这次博弈,不知陈道为何问起,且是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候问起。
陈道又饮尽一杯酒,语带微醺:“老爷子有没有提我?”
看来陈道是醉了,问得何其幼稚,哪里还有平⽇的城府和精明。薛向略一沉昑,便知如何作答:“提了,有批评有表扬,总得来说,老爷子大概是希望您沉下心来做工作吧。”这会儿,薛向已猜到陈道何故此般模样,应该是他的连襟左丘明由江淮省⾰委副主任调任铁道部副部长,让他受了刺。
“沉下心来工作?呵呵,我的老岳⽗啊!二哥进了中宣部常务副,三哥升了c军副军长,就连我那个満腹膏粱的大姐夫也当上了央中部委的副部长,却叫我在地方一磨好几年,还让我沉下心来!小薛,你说凭什么,我陈道哪点儿不如他们。剿灭小团体的那晚,你也在,你实话实说,除了你小薛的智谋略胜我一筹外。他们三个可能跟我比?为什么,为什么…。。”陈道抱着酒壶狂饮一口,竟站起⾝来。踉踉跄跄地饶亭奔走起来,⾝子如蹈舟海上。起伏不定,似乎随时就要跌倒。
薛向慌忙上前,将陈道扶住,大手一捏他脖颈处的⽟枕⽳,陈道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薛向是不知道该说陈道心眼小,还是官瘾重。当然,当官的没一个不盼着升官的。可也不该孜孜以求到此种程度啊。前番博弈,陈道已经由平地区⾰委副主任调任省府汉⽔地区⾰委第一副主任,级别虽未上升,可任谁也知道是实打实地升迁呀。才过了几个月。见了自个儿姐夫调任央中部委,就吃飞醋,实在是不应当。
薛向倒是误会陈道了,他远把陈道所求想得低了。陈道是什么人物,那可是自负阅尽三千年权变之术的家伙。岂会量小至此?陈道非是妒忌左丘明⾼升,而是失落在老爷子那里没有位置。他可是一心想着有朝一⽇能接过安氏大旗,可现如今,自觉在老爷子心中一点存在感也无,怎不叫他神伤、失落!
薛向按晕陈道后。便招来工作人员,未及开口,胡黎明便抢先喝叱开了。胡黎明这一发话,声势自是不同,数息功夫,竟弄来了一副简易担架,众工作人员便将昏睡不醒的陈道,抬去卧室不提。
众人重新落座,再无一人说话,皆拿眼睛或盯着筷子,或望着酒杯,或凝着桌面,面⾊沉重,不知在想些什么。还是薛向出言打破沉闷:“呵呵,陈主任喝多了,醉话,醉话!”薛向知道这是陈道吐露天机,让众人心中起了涟漪。
既然薛向说是醉话,众人自不会去分辨。众人确信了陈道那是醉话,心中却是均想:醉话才是真话呢!
这会儿,众人中位⾼如赵国栋、胡黎明者,接触层次较⾼如苏星河、洪天发者,已经猜到了陈道口中的“老爷子”是谁,毕竟有了中宣部常务副这么明显的指向,还不明⽩,那就真该脫了官⽪,回家种红薯去了。其实在座的都是人精,刘勇、马栋梁、耿福林、陈光明或许不知新上任的中宣部常务副部长是谁,却是都记在了心里,下去后,自会求证一番。
众人正无话之际,赵国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饮罢,将酒杯狠狠顿在桌上:“薛老弟,咱们在座的,都不算外人,跟老哥哥个底如何?陈主任方才说剿灭小团体云云,你老弟真的掺和进去了?”
近来,赵国栋完全跟没了头的苍蝇似的。原来的靠山吴副主任已经快七十了,眼看着就要到站了。眼下,他真的快要成了浮萍之⾝,如何能不着急,要不然今天也不能被王远山如此拿捏。因此,得了陈道一句醉话,便似得了救命稻草,拼了命也要抓拿。
赵国栋小五十的年龄,居然猛地一改先前的“薛向同志”而称“老弟”除了薛向,没人觉得别扭。你道怎的?原来这会儿,満桌子的人全被赵国栋这一问,勾走了心神,皆是两眼直钩盯着薛向,等他剧透一点这顶级机密中的机密。
薛向没料到赵国栋竟如此直接,完全不顾厅级大员该有的矜持。可人家既然撕破遮羞布,问了出来,他自然得作答:“陈主任喝多了,纯是醉话。那种博弈,我一个⽑头小子,怎么掺和得进去。”薛向答得半真半假,却未谎言。他只是替安氏出谋,带着安氏出了漩涡,还真没在剿灭小团体中出到多少力。那本是大势所趋的事儿,何用他来心,且他也不上心。
薛向的话不尽不实,让众人大失所望。赵国栋叹息一声,似是不満。胡黎明接过话头,也发言了:“老弟啊,你就别蔵着掖着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了呀。你道我一个小小的市县级主任,为啥忙前忙后地去接庒儿就够不着边的振华首长啊?那还不是急得!不怕你笑话,哥哥我这儿是急得已经上窜下跳了啊。咱们都知道你老弟来历不凡,就明说了吧,赵主任非是问你掺和小团体的事儿,就是问你老弟到底是哪座庙里出来的,咱哥儿几个也借个光,好烧烧香啊。”
胡黎明算是彻底捅破了纱窗,借着酒劲儿,将平⽇无论如何也说不口,且不该说的话说了出来。
胡黎明话里有话,却不是在场的人都能听懂的。薛向沉昑片刻,便知晓胡黎明为何要自爆“上窜下跳”看来基层永远是最灵敏的。风初起于青萍之末,就被人家察觉了。十届三中全会刚刚结束不到一周,基层的⼲部就嗅出风声来。
胡黎明话罢,薛向端着酒杯不语,众人皆盯着他的酒杯出神。有知晓胡黎明纠结的,对这种纠结是感同⾝受;听不出其中意味的,确也知道其中隐情必不简单,更是屏住呼昅,等候薛向发言。
薛向知道,胡黎明定是为这次全会上清除“三种人”的呼声着急。不过却是多虑了,因为直到四年后,央中才会下达具体的政策。不过胡黎明这般形状却也正常,大风骤起,基不固者,无有脚者,⾝如浮萍者如何能经受得起?
薛向将手中的酒杯搁上了桌,笑道:“胡主任,稍安勿躁,不过才起了些许微风,聚不成风浪的,我…。。”
薛向话没说话,胡黎明一拍桌子,站起⾝道:“什么赵主任,胡主任,用你们四九城的话说,你薛老弟也忒不地道了吧。这下,我算是知道了,你薛老弟出自⾼门大户,就瞧不起咱们这些土共。大伙儿说,是也不是!”众人虽知道胡黎明是在作势,但哄堂的“是”字还是喊出口来。薛向无奈,自斟自饮三杯后,笑道:“小弟失言,罚酒三杯,算是赔罪了。既然胡老哥问起,大家伙儿又瞧得起我薛某人,我再蔵着掖着,确实就不像话了。我就摊开了,说明了,也叫大伙儿宽心。”
见薛向说得郑重,且终于说到戏⾁了,众人齐齐提了下板凳,有意无意地朝薛向这边挤来。薛向开言道:“这次会上,是有人提出要将‘造反起家的’、‘打砸抢的’、‘帮派思想严重’的人清理除⾰命队伍。但是阻力太大,这个提议没有通过。”
说到这儿,薛向顿住了。因为不顿住也不行啊,在场的八个人,竟然有六个在剧烈的舒气,并拍着口,只有刘勇和马栋梁这二位级别稍低者只是面露惊容。也难怪众人如此,现下⾝居⾼位者,有几个能不和“三种人”沾边。
薛向就好似有意逗挑众人一般,待众人息已定,又道:“诸位也别掉以轻心,提议是被否了,可上面毕竟有了这个意思。诸位该活动的还是要接着活动。我估计三四年的空当,应该是有的。说句不好听的,诸位就算是笨鸟,先飞个三四年,总不至于还寻不到托庇之所吧。”
胡黎明苦笑一声,道:“薛老弟,你就别腾折你老哥哥我了,一大把年纪,可真是腾折不起哟。原以为风息浪止,原来是在慢慢聚敛成澜啊!按你老弟的意思,三四年后,必是狂风骤雨,哪颗大树能撑得住?说句自大的话,老哥我在咱们在座的诸位中,官位不算低吧。可就算这样,我连省里的线都没搭上,到时候能撑过去?除非是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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