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中门大开迎客至
食店座落在老⾼桥的正北方百十米左右的位置。建国前,老天桥是京城有名的杂八地儿。提起京城,就不得不提起天桥,有道是“酒旗戏鼓天桥市,多少游人不忆家”建国前,许多江湖艺人在此地耍把势卖艺,慢慢的这里是三教九流的聚集地,许多小商小贩瞧中了此地的市场,也开时汇聚此处,各路的小吃食就此应运而生。其中最有名的当属清末“油小肚儿”家的秘制卤⾁,那是京城一绝。“油小肚儿”靠着祖宗传下的手艺把“小肚儿斋”渐渐做大做強,传至三代,也难逃被合营的命运。薛向此时要去的就是“油小肚儿”传下来,被合营改名为“向红食店”的“小肚儿斋”薛向三天前在此处下了订单,一百斤猪耳朵和二百斤花生米,此时就是来提货的。
小跨斗已经装満了卤菜,雷小天和陈佛生一个坐在跨斗的备胎上,一个坐在薛向的后座上。薛向倒是速度不减,向豹坊桥疾驰而去。坐在备胎上的雷小天一个劲儿的喊慢点、慢点,要掉了。素来胆大如斗的⿇雷子也不得不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
时近五点,五百来平的饭厅,横四纵十地摆着一溜外敷⻩漆的宽大八仙桌,每桌配四条长凳,每条凳子既宽且长,可轻松坐下三个壮汉。此时饭厅各路顽主已到了不少,三三两两地坐在桌边,菗着烟,磕着瓜子。薛向想的甚是周到,为免众人坐等,每张桌上放了三包翡翠,和一大盘瓜子以待来客。
薛向此时正在饭厅外客,陈佛生手里拿着烟,随时准备给来人敬烟。
“三哥,有些⽇子不见了,今儿您摆席,我老张就厚着脸来了,哈哈…。。”
“老张,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我摆席不能亲下帖子,是我的不是,你也不能揪着不放啊,甭废话,快进吧,堵着门了你。”
“三哥,我,是我,您还记得吧,我是西城的魏大勇啊,上回去您家给您送邮票来着,我可不像他们瞎送,我送的可是张‘大一片红’,那是从我爸信封上剪下来的…。。”
“记得,怎么不记得,那天不是还有位兄弟和你一块儿来的吗?怎么他今儿没和你一块儿来?佛生,上烟。”
“我是让他一块儿过来,那小子说自己没送邮票,不好意思来。我说你这是小肚肠,三哥岂是那种人,可他就是不听。”
“那快去叫他过来,时间还来得及,我等着你们,哪能让兄弟们⽩跑一趟,能给我送就是份心意。得,我让人用摩托车载你过去。”
“行,我就说嘛,三哥,您真是仗义!”
“三哥,我強子来的不算晚吧,您让我通知人,四九城的老大们我可都通知到了,带了十个兄弟,累一⾝臭汗,跑破我一双鞋呢,您得赔我。”
“少跟我这儿臭贫,西城的乌老大已经到了,你进去代我陪他”
“得令,您擎好吧!”
“咦,这不是郝运来吗?你站在厂门外⼲什么?怎么不进来啊?”
“三哥,嘿嘿,三哥,我听说您摆席,就想过来看看,看看有什么我能帮把手的。一看,您这儿都安排妥了,我哪好意思进来啊?上回说请您吃饭,可手头一直不宽泛,没寻到钱先生,也不好意思见您。此前听说您找什么邮票来着,我寻得猴累猴累地,可一张您要的也没找着,惭愧啊!”“你小子,还跟我外道,进去吧,以后再这么见外,就当咱俩不认识。”
“谢谢三哥,谢谢三哥”
“燕子,⽩蓝,豪盛,怎么就你们三个,你们手下的好兄弟呢,怎么没过来?”
“三哥,燕子和⽩蓝说叫多了恐怕您安排不过来,就我们三个作代表算了。”
“老子最烦的就是被代表,你们⼲嘛不被人家代表,少废话,叫去!”
“得了,早说了三哥岂会思虑不周,哪要我们心。这龌龊事儿是你俩出的主意,你俩就跑腿去吧。”
…。
厅外薛向忙着客,厅內康桐,雷小天,康小八几人忙着待客。此时,大厅內人声鼎沸,打招呼的,说笑的,叫骂的,成了一锅粥。有矛盾的遇上了,叫骂几句,倒也不敢不给薛向面子,就地开战。幸好大厅广大,窗户众多,又地处林荫所在,暑气大减,否则这么多人挤在一块儿,非热昏过去不可,哪里有精神吵架。
“蔡庆国,你丫怎么来了,你不是没找着三哥要的邮票么?”一个穿⽩⾊“的确良”短袖的青年道。
“石川,你丫就不能小点声,非嚷嚷着让人家都知道,让老子丢份儿?我是没找着,亏得我把我家老爷子的邮集都拆了,愣是没有,你说点儿背不背?没办法,在老头子邮集里寻了个面值最大的给三哥送去了,三哥说感谢我费心,邀我今天来赴宴。三哥发话了,我敢不来吗?”蔡庆国梳着个汉奷头,起先说话声儿庒得极低,怕人听见,后来声儿越来越大,生怕人家听不见。
石川道:“丫纯属脸⽪厚,没找着三哥要的邮票还往家送,三哥能不说感谢你,进而邀请你吗?”
听了石川的挖苦,蔡庆国又羞又恼,脸刷的红了,梗着脖子狡辩道:“我是有心无力,不像你丫走屎狗运,在学校收发室里寻到一张‘黑题词’。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是这种情况,你看那边的张为民,袁飞,蒋国栋不都是这样吗?⼲嘛老盯着我不放啊!我可告诉你啊,别嚷嚷出去,让我在四九城的顽主面前栽了面儿,我跟你没完。”
石川道:“我那是屎狗运吗?那叫聪慧、英明。明显就数学校收发室那地儿信件多、邮票多,我不上那儿找邮票上哪儿去找?就跟你一样,回家撕自己老爷子的邮集?要我说归结底还是智力问题,得,你放心,就咱俩这发小的关系,我能把你卖喽?不过嘛,封口费还是要的,一包翡翠,可不许还价,你的事儿我就当不知道。”
蔡庆国道:“石川啊石川,丫真是个⽩眼狼,上次还请你吃冰凌,丫给我吐出来。”
石川道:“吐是吐不出来了,你去我家茅厕找吧,被我拉出来了,不,尿出来了。”
蔡庆国道:“算你狠,你给我记着,别犯我手里。对了,桌上不是有翡翠嘛,你自己揣一包不就得了。”
石川脸⾊大变,道:“蔡庆国,丫真是险啊,想我。你抬头看看,哪个桌子不是三包翡翠,有哪个敢揣进兜里,还要不要脸啦?这事儿要是谁做出来,估计非羞死不可。你丫的,不就是惦记你包烟嘛,你居然下这种死手,今儿跟丫绝,不,是割袍断义,把你⾐服拿过来让我割。”
蔡庆国道:“割破断义是割自己的⾐服呀,哪有割别人的,再说你这人有义吗?还断个庇的义,好了,不跟你闹了,你说说,三哥摆了四十席,得花多少钱啊?我记得四九城老大们摆过最大的席面也才十八桌啊。”
石川也不反击了,想了想蔡庆国的问题,道:“菜没上来,不好说,光四十张桌子上的烟就近一百二十块了,还不算外面进门时每人收的一只敬烟,照这四十桌算,起码也有四五百人,也就是敬出去至少二三十包,光烟一项就得一百五十块左右。还有,你看靠中间窗子的那个大酒缸没有,一米五⾼,八人合抱,这是⽟华酒厂特制剑南舂,上面打着二十年陈的标签,这一缸酒是定制装八百八十八斤,这种酒缸是专门用来深埋地下存酒作陈用的,这缸酒少说得六百块。”
蔡庆国听了,有些咂⾆,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三哥的手笔也太大了吧,每人就不过送了几分钱的邮票,就这么厚待大伙儿,真是那个投什么报什么,反正三哥‘东城及时雨,北海呼保义’的名号真不是吹出来的。上个月,南城的钟小意钟老大摆席,才摆了五桌,请的也都是些头面人物,你猜猜,上的什么?你保准猜不着,一荤三素,荤菜是东北炖,大肥⾁片子每人夹了一筷子就没了,酒也是两⽑三的散⽩,烟更是自备。”
石川疑道:“你又没去,你怎么知道?”
蔡庆国道:“我是没去,可我们那片儿的老大马二哥去了呀,还说油下的重,吃得舒坦。咦,你看我们左边的那桌好像不是顽主圈子的啊,我怎么没见过?”
石川道:“那是老兵遗脉,现在満四九城就他们那伙儿还自称老兵呢,也就是三哥待见他们,不然早被咱们铲了,你看他们一个个大热天还穿的整整齐齐,也不嫌热得慌。”
蔡庆国得了解释,也不再理这茬儿,道:“我估计待会儿肯定是两荤两素,你可得让着我点儿,别把⾁抢光了,我快两个月没沾荤腥了,我妈说家里的⾁票留着过年用,不让动。”
石川⽩了他一眼:“想什么美事儿呢,我不也是老长时间没吃⾁了,上次什么时候吃的⾁我都忘了,凭什么让你啊。再说,就算我让你,在座的哥儿们也不会客气啊,还是各凭本事。”
“你…。。”
…。。
大厅已渐渐坐満,薛向抬表看了看,快六点五十了,该来的差不多都来了。薛向正转⾝要进去,张胖子摇着大硕的⾝子和稍逊风的马良马厂长联袂而至,两人手里还提了东西。
薛向快步上前去,笑道:“还以为张处长嫌地偏远,不来了呢,没想到和马叔搭了伴儿。马叔能来算是意外之喜啊,还不知道怎么谢您呢,得,待会儿我敬您几杯酒,权表谢意。”
张胖子和马良都是副处级⼲部,论级别一样⾼,两人更无统属关系,论实权两人也在伯仲之间,而张胖子远到是客,所以他先开了口。张胖子笑道:“三哥,您这是怪我来晚了。这您可真怪不着我,是路上遇到马厂长了,他忘了带礼物,所以拉着我和他一道去了趟商店。”张胖子和马良是在虎坊桥口遇上的,两人本不认识,张胖子只知道木器厂在这一带,可不知道门朝哪儿开,于是就找人问了,这一问就问到了马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