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大器
他接任军副,也不过空得虚名,若不接,陆委亦不可能安排他人越过薛安远接任,如此,陆委班子便少了一位军副,政治最讲循例,待得两年后的大换届,陆委多半会萧规曹随,按照两年前的陆委构架配备人事,届时,薛安远出任军副,毫无悬念,与此同时,无形之中,消除了一位潜在竞争者。
薛向布局最讲长远,处处料敌机先,让人叹为观止。
吃完一顿暖心早餐,薛安远站起⾝道“现在回学校,顺路,我送你!”
薛向道“先不回去,和光真同志有约。”
薛安远顿了顿,道“忘了这茬儿,你和光真同志稔,多亲近亲近,这是个极有能力的同志,季老好几次在班子会上都赞许过他在明珠的成绩。”说罢,拍拍薛向肩膀,便自出门去。
时间约在上午八点半,对方是长辈,也是上级导领,薛向原打算立时就去,赶个早,表示尊重。
此刻,他却坐了下来,怔怔出神。
不算安在海,此次六位政局出缺,四位早定,费纶顺承,余下一位,不消说,是许子⼲的。
松竹斋惊变之后,变局陡生,波澜再起,安在海顺承安老爷子的政局缺,许子⼲退让,照例还空下一位。
原本,昨夜归家后,薛向还猜诸位大牛谁能成功拔得头筹,结果来了个电话,正是光真同志打来的。
瞬时,薛老三心头豁然明朗,最后一位政局,名花有主了。
对光真同志的上位,薛向自是乐见其成的,毕竟有过好几次友好合作。
昨夜。光真同志相约,薛向毫不犹豫便应下了。
但有个谜团,他一直未开解。此谜团,不仅此刻不解。前世他也不曾开解,那就是到底是谁作了伯乐。
前世的薛向层级到底太低,而史不会记录內导领 人私关系,各大揭秘,众所纷纭,莫衷一是。
今次,薛安远随口一句,点醒了薛向。
弄清了此点。这个约,薛向不愿赴了,他很清楚光真同志约自己为何事。
他心中打定主意,面子是卖定了,但架子却得拿住了,纵使光真同志潜龙于渊,如今的薛家也有这个底气。
当下,薛向摇了个电话,很快电话通了,说了几句。电话便挂了。
…
挂了电话,光真同志站在窗前,极目远方。站立的地方是京城饭店十六楼,登⾼望远,视野极好。
今天的天气不佳,早起便不见天光,及至此刻,天⾊越发昏暗了,铅云低垂,群燕低徊,空气里⽔分极重。站在屋內,⾝子也乎乎的。
呼呼的风声。卷得整个城市都灰扑扑的,街市上的行人几乎没有走着的。皆举了手中方便的物什,遮挡着漫天沙尘。
“首长,薛向同志不来了么,要不要安排其他同志,今天的⽇程安排有些紧。”
一个面目俊朗的年轻人行到了光真同志⾝后,小声道。
他是光真同志的秘书,从部委跟到的明珠,唤作赵英俊,三十一二年纪,是时任明珠市委办公厅综合一处处长,极得光真同志看重。
光真同志摆摆手“不用了,今天的接见全部取消,朝天同志来了,叫我。”
窗外的乌云越发浓密了,天空像是被泼了墨,沉得厉害,街市上几乎没了行人,空空,热闹的京城难得展现这素净的一面。
光真同志的情绪不⾼,薛向来电话说,央校有急事,必须马上返回,不能赴约,抱歉非常。
他心思何等敏锐,知晓薛向是不愿来了,央校焉能束缚住薛向。
至于薛向缘何不肯来,他大略也猜的出来,无非是对自己近来往那几家走动,表示不満。
“真是个有格的年轻人!”
念头到此,光真同志忽然笑了“小赵,接薛办,问薛政局晚上有没有时间,我去拜访他。”
薛向到底还是卖了光真同志面子,告诉了他今晚薛安远有空。
话未全,意已尽。
薛向代替薛家表态了,时下光真同志要的支持,薛家会给。
这便是薛向的⾼明,给予你支持的同时,也亮明了自己的好恶,进退自如,拿捏由心。
赵英俊放下电话,说道“联系好了,薛政局晚上十点以后有时间。”说着话,也放下心来。
方才首长和薛家太子通罢电话,情绪不是很好,他的心便提了起来,如今是首长的关键时期,若是缺了薛家的支持,定局也极可能成为变局,谁叫如今的薛家的影响力实在庞大呢。
咚咚两声,门响了,打开门来,站着的正是姜朝天,手里提着个精致的⾚⾊小方盒。
光真同志上前去,同姜朝天握手问好。
姜朝天提了提方盒道“早听⽗亲说首长是书林国手,今天过来,冒昧向首长求副墨宝,这方砚台便算润笔。”
光真同志笑道“我那两笔字哪里上得了台面,歌洋同志的书法才是內驰名,朝天,你可别给我戴⾼帽。”
姜朝天道“您二位是颜筋柳骨,各有千秋,我⽗亲的字,我看惯了,物以稀为贵,还请首长不吝赐教。”
“好!恭敬不如从命!”
光真同志喜笑颜开。
大导领也是人,也有自己的爱好,光真同志情⾼雅,最喜音乐书法,姜朝天做过功课,这下挠在了庠处。
“好砚,好砚,烟雨蒙蒙,山⾼⽔远,名匠之手啊!”正铺着宣纸的光真同志瞧见姜朝天打开的砚台,赞叹出声。
这是一方歙砚,的确是名砚,时下价格算不得昂贵,⾼层圈子,赠亲送友,极是体面、雅致。
“宝剑赠英雄,好砚配方家,我来给首长磨墨。”
姜朝天说着,亲手拿起黑亮的新墨,在他带来的砚台中注⽔,研磨。
墨方划开,光真同志便已酝酿好情绪,持一直耝大狼毫,沾満浓墨,行云流⽔一般,便在雪⽩宽大的宣纸上,腾龙起蛇,肆意挥洒起来。
五分钟后,光真同志驻笔,姜朝天怔怔许久,忽的拍起掌来“云蒸霞蔚,凤翥龙腾,好久没看见这样的字,实在是酣畅淋漓,一方砚台换这副墨宝,我是大赚了!”
宣纸上落着的是伟人的那首著名豪放词,官场上很多人爱书这首词,姜朝天见过多次,唯今这幅草书,最是雄壮气烈,有伟人三分气象,实是不可多得之佳作。
江朝天心道“以字观人,看来这光真同志真有呑吐山河,包纳宇宙的志向。”
光真同志擦了擦手“朝天过奖了,还是气象不够,东施效颦了,伟人的这幅手书,我练过许久,费万千心力,终只得二三啊。”
江朝天道“首长过谦了,练伟人笔力易,薛伟人气魄难,能有此境,已让绝大多数书家望成莫及了。据我所知,领袖的这幅草书真迹,为薛向所蔵,首长平时临摹的,当是临摹本,自难对领袖气魄体悟,有⾝临其境之效果呀。您看这样可好,我和薛向关系向来不错,由我开口,借出真迹,供首长赏玩两⽇,便还于他。”
听说真迹的下落,光真同志热⾎隐沸,他是真爱书法,尤其钦慕领袖笔法,惜乎领袖墨宝珍贵,得之者莫不珍蔵,光真同志是深爱而不得。
若薛向手中真有这阙词的真迹,那当是领袖手书中第一重宝,能得一观,心愿自⾜。
光真同志修心炼大半辈子,几乎到了不为外物萦怀的境界,真当江朝天提议出口刹那,心神巨震,扶了扶桌案,笑道“不必了,君子不夺人所爱,就不⿇烦薛向同志了。”
江朝天微微一怔,说道“首长光风霁月,心坦,令人佩服。”心下却又⾼看了光真同志一眼,此人能克制自己**,动心忍,实乃大丈夫。
原本,他由砚台引出书法,本就是奔着薛老三去的,来前,他做了功课,知晓光真同志的的喜好,原想,这等惑之下,光真同志必定忍不住,毕竟只是借看,非是索要,算不得什么。
哪里知道,光真同志随口便否决了。
江朝天在薛向和光真同志之间的这钉子,竟然没埋成功。
谈罢书法,两人又就国內经济换了看法,言谈甚,一起吃了午饭,江朝天这才告辞,临行,光真同志送他一个木盒,回到家中,打开一看,竟也是一方砚台。
望着这方砚台,江朝天暗道“坚韧不拔,明练豁达,舂风化雨般的老道手段才,此人必成大器。”
…
薛向方回到宿舍,⿇烦就上⾝了。
彭舂拿了荷叶饼卷着他带回来片好的京城烤鸭,蘸一口辣酱,往嘴里一塞,吃得満嘴流油,另一只手拿了张纸,往桌上一拍“薛大爷诶,您又惹事儿了,教务处领罚去吧。”
薛向拿起一看,却是教务处的传唤通知,知晓定是昨个儿打翻门卫,外出跑路的事儿发了。
他心道“不是嘱咐隋部长待办了么,这么点小事儿,没道理堂堂隋部长庒不下来呀,明⽩了,又是那位,他还真是朵奇葩,这么点小事儿,也得攥住了撒气,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