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风刀霜剑严相逼(5)
何进活似职业装十三的家伙,自来了此处,就一语不发,光负手望天了。还是蔡⾼智被蔡庆国摆了一刀,他才露出些表情。不然,他这造型简直可以当了稻草人,揷到田间,去吓鸟儿了。
这会儿,听蔡⾼智扯上了正题,何进终于将视线打平,沉声道:“还问个球啊!看都懒得看,定是靠山屯的人⼲的,是谁,给老子⿇溜的站出来,免得老子动手!”何进三句话一出口,原形毕露。他本是军转⼲部,文化程度既低,又没捞到仗打。在军队混了十来年还只是个班长,转业后,自然也没多大出息。还是浩劫时,跟着郭民家一路打砸抢烧,获得郭民家赏识,才提到了现今这个炙手可热的位置。
何进哪会办案啊,他对付疑犯的手段向来就是一个字:锤!只要下得去手,往死里捶,就没有不招的。靠着这独门手法,何进的破案率确也惊人。只是其中有多少冤假错案,只有天知道了。何进此来专程理办靠山屯流⾎冲突事件,正是郭民家的点将。来前,郭民家已对他稍稍致意。此刻,案子得怎么偏,怎么办,何进却是哑巴吃汤圆——心中有数。
“何局长是吧,你这么说话恐怕就有失偏颇了吧?双方当事人都不询问,就下决断,是不是太鲁莽了?”何进一张嘴,薛向便知是来找碴的。这会儿,他已隐隐猜到谁在跟他为难,必是承天县⾰委主任郭民家无疑。
薛向猜对了,不过思路却是有误。在他想来,他与承天县无甚纠葛。除了耿福林和陈光明,别的县导领,他庒就不认识,更谈不上得罪,能擦着边的也就这蔡⾼礼的小舅子郭民家了。可薛向这会儿还以为,郭民家不过是替蔡⾼礼出气,哪里知道自己已经和人家结下了死仇。
薛向话罢。何进大怒:老子怎么办案,是老子的事儿,用不着你这娃娃来教。也不去县里打听打听,老子的外号无案不破,难道是浪得虚名么?何进是个浑人,蛮横惯了,且极为自负,把人家调侃他屈打成招的恶名,反作了四处招摇的雅号。厌恶他的,乐得看他出丑;巴结他的。又怕说透这外号的实真涵义。这浑人恼羞成怒拿自己出气。是以。两边都不说,何进扛着这外号也得意了多年。
此刻,薛向彻底知道何进是个什么玩意儿,跟他讲道理。不若拿脑袋往墙上撞,决定逗他一逗:“何局长玩笑了,你的大名哪个不知,谁人不晓?我还在京城的时候,便听说过你破案如神。你何局长端得是名震国全,声传华夏。”
何进闻言,大喜过望,不住地拿手挲摩那颗没有几⽑发的秃头,双颊的两陀肥⾁乐得⾼⾼鼓起。前走几步,笑道:“不会吧,我的名气真这么大,你该不会骗我吧?嗯,应该是真的。想来也早该这样了!在国全的安公系统,有哪个能做到我何进这般,破案率达到惊人的百分之百。有这点名声也是应该的嘛,嘿嘿,不过我还是不能自満,得再接再厉啊…。”
何进最受不得吹捧,尤其是薛向这回搔到了他的庠处,且他也知道薛向是京城来的,一听自己大名竟然传到了首都,这个动啊,哪里还能自已。立时,将郭民家待把案子办成铁案、把事情闹大的嘱咐,抛到了九霄云外,滔滔不绝地讲述起他的破案经验,直如作报告一般。听得蔡⾼礼连翻⽩眼,几次想上前拉他,却又不敢;那坐吉普同来的一帮安公有的⼲脆就捂了脸,显是早受够了;而场子里剩下的人,在薛向有意无意的引导下,不时发出赞叹和惊呼。有了互动,何进说得就更加来劲儿了,一把扯开坐在青石磙上发呆的邓家有,自己一庇股坐了上去,开解军服,露出満⾝肥⾁,立时唾沫四溅了起来:“你们是不知道啊,那次的宋寡妇杀自案有多悬!当时,宋寡妇坐在椅子上,死了,脖子里拴着⿇绳。大伙儿都说是他杀,全县的安公就我火眼金睛,一下子瞅见了宋寡妇手掌里的勒痕。一对比,正是她脖子的那条绳痕,我立时抓住了案子的关键,判定是杀自。很明显是宋寡妇自己拿绳子勒死了自己,不然她手掌的勒痕哪里来的呢?厉害吧,哈哈,这个还不算绝,最绝的是那个王老五偷猪的案子…。”
何进讲得眉飞⾊舞,満场的人憋得脸蛋儿通红。就连薛向也实在是憋不住了,连忙转过头去:断案糊涂至此,还敢拿出来吹嘘,简直是极品!哪有人能自己拿绳子勒死自己,且不说杀自的方法千千万万,就是勒到意志昏的时候,双手就先没了力气,还怎么继续勒?那勒痕明显是宋寡妇握住绳索自救时,留下的,那宋寡妇算是冤死喽。
何进今天算是赶着场子呢,过⾜了嘴瘾,从下午三点多,直说到落⽇西斜,倦鸟东归。期间,薛向更是派人给他搬来了桌子,端来了⽔。这快活铺和九黎村的社员更是围作一团,由先前的做戏配合,变成了⼊戏甚深,听得也兴致。
这会儿,何进说到一桩叔嫂私通案,更是将其中荤得一塌糊涂的细节,也拿出来细细描绘,引得一帮社员们更是瞪着了眼睛。众人正听到精彩处,忽然,半空里起了一声霹雳“够了!”何进停了讲演,众人循声望去,但见蔡⾼智満眼⾎红燃,似乎放烟至眼眶,准能点燃喽;原本打理得一丝不的黑发,这会儿几乎竖起。
也难怪蔡⾼智此般形状,这两三个小时,他简直快憋疯了。想出口打断吧,又畏惧何进的威势;想招呼一⼲察警出头,可人家比他更清楚何进的驴脾气,一个个溜得飞快,⼲脆溜回了车上菗烟。蔡⾼智在一旁,急得几乎要把头⽪抓破,却还是没想出辙来,就在榕树底下转起了圈圈。两三个钟头转下来,心火却越来越旺。这会儿,陡然又听何进描绘起了小叔子和嫂子媾,积庒的火山一下子就爆发了,便大声喝了出来。
何进正讲到那小叔子的诸般手段如何,算是到了整个案子的最**,正说得代⼊感十⾜,就仿佛他自己快要那啥了,猛地被人打断,怒火可想而知。何进蹭得从石磙上就站了起来,怒气值已经満格,冲着他眼中的二愣子蔡⾼礼就奔了裹来,准备好好收拾蔡⾼礼,报答那被掐断的**。
何进満⾝的肥膘,晃着就到了蔡⾼礼⾝前,一把勒住蔡⾼礼的脖子,提了拨大的拳头便打将过来。这会儿蔡⾼礼早慌了,知道惹着了老虎。亏得老小子灵,一指天上的太,急速说出了“郭主任”三字。何进那飞奔而来的拳头在离蔡⾼智面⽪零点零一公分的位置,停住了。
何进化拳为掌,猛地一拍额头:“他娘的,说着说着,竟把正事儿给忘了。”叹完,转⾝冲众人吼道:“谁杀的人,自觉跟老子走啊!刚才听了那么多案子,对老子的本事也应该了解一二了,⿇溜儿的啊!我看你们刚才都配合的,放心,进去了,只要老实待,老子不会给你苦头吃的。”
先前,那些参与斗殴的兵民和小队长们还真怕这位系属神探之流,本领惊人。可是,这会儿,听了故事,已经把心放进肚子里了:只要大队长遮掩,自己全安得紧。薛向也歇够了,甚至中途还溜回家,给康桐喂了药。这会儿,薛向见何进终于定位清了角⾊,笑道:“何局长,谁说咱们靠山屯打死了人?死的是谁?家属可曾报案?指控的可是咱们靠山屯?若是不说出个究竟,今天怕是带不走人吧。”薛向獠牙渐露。
“嗯…”何进拖长了鼻音,这才认真打量起薛向来。来时,郭民家待他注意此人。先前,他见薛向恭敬守礼,也不觉如何厉害。这会儿,怎么像炸了⽑的刺猬,扎手得紧。
何进眼珠子一瞪:“死了人,就一定需要报案,老子们才出警么?老子看你庒儿就不懂法,别阻挠老子办案,赶紧把人出来是正经。”
薛向道:“噢,那我还真不知道是谁打死了人,何局长破案如神,想必火眼金睛,一眼就能揪出凶手,那就请何局长一显⾝手吧。”
何进闷哼一声,转⾝冲已经转回他⾝后的老虎⽪们大喝一声:“拿人!”
众老虎⽪互相望了望,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又去看何进。何进见了众老虎⽪痴愣,心中不喜,怒道:“叫你们拿人,耳朵里塞驴⽑拉!”
这回,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了:“局长,拿谁呀?”
“当然是拿靠山屯的人啦,难道…。”话至此处,何进却说不下去了。他平⽇里喊拿人,一般是当事人连同家属一块儿带走,喊得惯了,就不再细究是拿谁。可眼下,靠山屯小两千人,怎么拿?都拿了,这安公局估计得改名儿改叫民人公社大食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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