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能屈能伸真小人
“这小八王蛋哪里是京大毕业的,分明是央中戏剧学院出来啊!”孔凡⾼心里恨恨骂了一句,骂完,忽然发现烦恼丝毫没消减,反而越来越炽烈了。
要说,孔凡⾼此刻担心的还不是薛向逆袭成功后,张彻上不去,宋昆上不去,左椒的外甥也上不去,自己一番谋划尽数付诸东流,他担心的是自己的政治前途的问题。
好好一场会议,弄成了这般鸡⽑鸭血,可就差不多成了政治事件,谁负责啊,自然是导领负责。
谁是导领,地委周记书,行署孔专员,顾委赵主任是也!
可赵主任整场会议就没发过话,且会前,人家都说了,只带了眼睛和耳朵,虽然这会儿赵主任已经把嘴巴提溜来了,可这场鸡⽑鸭血,是他周某人和孔某人腾折出来的,可挨不着人赵主任的衣角,所以,负责的得是他孔某人和那一脸倒霉相的周记书。
当然,若只是把一场严肃会议,弄成了鸡⽑鸭血,二人最多也就是向省委反应实情,挨顿批评就罢了,接着,把先前会上做出的一系列表决,统统撤销,再给活土匪平反冤屈,恢复名义就是。
可偏偏活土匪,是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就往死里整人,下手又是阴狠,毒辣,更兼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往外捅。
这会儿,已经敢以个人挑战组织,直言德江的政治生活不正常了,这简直是在倒逼省委把德江当典型啊。
若是一般人,如是言语,早就被组织抹杀了,因为执政党的组织制度就是,个人服从集体,全党服从央中。
你薛向就是受了再大的冤屈,又怎敢怀疑组织,所以,薛老三吐出此言。那就是不死不休,伤人也必伤己。
可关键问题是,他孔某人和周某人,从没想过和他薛土匪,以命换命,在这二位看来,自己的政治生命可是精贵着呢,谁愿意跟疯子,玩儿对砍。
可眼下的局面,却是薛向说了算。他硬是吐出了怀疑德江政治生活不正常。省委就是想不给结论也不行了。
省委要给结论。如何给,那自然得调查,如何调查,自然得看薛向的发言记录。
可这发言记录一看。周,孔二人,可真就是大大不妙了。
因为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德江这次派薛向去省城招商,乃是正常又不正常的。
说正常,乃是因为,从明面上看,德江比之梅山,银山。的确毫无胜算,德江方面有自知之明,派一位无关紧要的年轻同志,去打打酱油,应付差事。也在情理之中。
其实,省委原本也知道省府在这次的招商规划中,就没安排德江的份儿,如此说来,德江派薛向出马,算是再正常不过。
说不正常,乃是因为,你德江方面本就知道人薛向是去打酱油的,办不成事儿,乃是情理之中,可如今,要拿这情理之中之事罪人,则就有些过分了,尤其是你周某人还一边唱着事关五百万德江民人根本福祉的⾼调,要给人薛向算总账,既然是事关德江五百民人根本福祉的事儿,你周记书怎么不自己去。
所以,从这个角度讲,此次事件是极不正常的。
再细细从这不正常中掰扯,就不难发现,是某些人蓄意报复,若真让省委咂摸出了此种味道,那周,孔二人就彻底⿇烦了。
⾝为一地组织的导领人,竟然以权谋私,因私害公,首先不谈品行如何,大局观就有问题,一个大局观出了问题的人,省委焉能放心将一地权政交给他?
如此凌厉的反击,真是刀刀戳在要害。
更让人冷汗不停地是,薛向这家伙明明可以在会议中途,強行中止会议,将文件亮出,以此打脸,他孔某人和周道虔,照样得鼻青脸肿。
可偏偏这小子非阴着,忍着,冷眼像看话剧一般,看着満场诸公像野狗一般,争名夺利,待一切都尘埃落定后,这小子才跳出来,掀翻一切,这已然超出了打脸的界限,分明就是在拿雪晃晃的尖刀捅人心窝子。
因此,孔凡⾼认为薛老三阴险,毒辣,无底线,乃是一点儿没错。
却说,満场久久无声,众人各自心肠,暗暗思量。
薛老三持着两份文件,托在半空,忽觉这造型有些尴尬,便放了下来,从怀里掏出烟盒来,他这一根烟方叼上,这像被克塞使用了时间静止术的会场,陡然恢复了。
老赵主任咳嗽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指着薛向的鼻子,叱道:“小娃娃好大的胆子,你的党性原则哪里去了,区区一个⽑孩子,就敢以个人怀疑组织,就算受了委屈,也完全可以像行署反应,行署不行,还有地委,地委不行,还有顾委,再不济,还有省委和央中,我就不信,你小娃娃能有多大的冤枉,大得组织都盛不下了?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这样瞎胡闹,是要负责任的!”
薛向唯唯应诺,心头真是对这位老主任,感激到了极点,这位老爷子,绝对是完美拍档,自己想什么,这老神仙还就给什么。
却说,薛向话音方落,周道虔忽然动了。
但见他紧走数步,到了薛向⾝前,做出一个震惊全场的动作!
他竟然正对着薛向,恭恭敬敬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紧接着,直起⾝子,拉着薛向的手,情动地道:“薛向同志,你受委屈了,全是我的不对,犯了主观臆断的错误,让你含冤受辱了,在这里我代表地委向你道歉,希望你原谅。”说话儿,竟又是一个躬鞠了下去。
被周道虔拉着手的时候,薛老三已然浑⾝鸡皮疙瘩直绽,心中腻歪到不行,这会儿,再见周道虔鞠躬,他心中除了腻歪外,警惕性更是拉到了,心里就剩了一句话:能屈能伸,真小人!
周道虔何人也,乃是蜀中省省委委员,德江地委记书,蜀中省內真正的封疆大吏,有数人物,政治巨头。
反观薛向,不过区区正处级专员助理,平素在地委,连见周道虔都困难,二人在政治上的重量,是不成比例的。
除此外,周道虔四十有六,薛老三二十五都还差几个月,简直就是两代人。
而此处是党政联席会的会场,全德江的上层建筑毕集于此,众目睽睽之下,周道虔给他薛老三鞠躬了。
如此作为,不啻于韩信舿下受辱,刘邦朝项羽要父⾁做的羹汤,皆是忍常人所不能忍之辱。
周道虔忍辱至此,薛老三怎能不警惕,忍难忍之辱,必是非常之人。
别说是薛老三了,便是孔凡⾼也变了脸⾊,盯着周道虔的背影,心头暗暗生凉。
却说,周道虔二度弯下腰时,却被薛老三伸手拦住了“周记书,您这是作甚,您的歉意,我心领了,也是我年少气盛,您先前那几句话,已经暖了我心窝子呢,您再跟我这样,那可是折杀我了…”
眼下,周道虔不惜以脸面扫地,薛老三的这番政治攻势,自然被化解了,毕竟,人周记书都如此表态了,省委还能如何苛责,上官能做出如此姿态,下级就算受了再大委屈,也得消解了。
既然周道虔化解了危机,薛老三自然不会蠢到死咬着不放,尽管心中再是恶心,咯应,也不得不换一副面孔,虚与委蛇。
官场就是如此,人人带着面具,有时候,还得不停变化面具。
却说,薛向方扶助周道虔,后者轻轻一挣,挣脫了薛向的手掌,満含深情地道:“薛向同志,这一躬,不是我鞠的,而是我替德江五百万民人鞠的,感谢你为德江拉来了百万投资,为咱们这山沟沟,引来了金凤凰,五百万德江民人的幸福生活,终于有了奔头,有了指望啊!”薛向心中简直要叫绝了,这位周记书简直就是表演艺术家了,脸面转换竟然如此迅捷,又不失自然。
更让薛老三赞叹的是,此人这话说的太符合⾝份了,将先前那阴险戕害下属的歹毒面孔一扫而空,分明就是位时时牵挂辖区內民人幸福的好记书嘛。
周道虔一番话罢,孔凡⾼也闪亮登场了,这位在先前的会上倒是没阻止薛老三说话,自然能自称是不清楚情况,当然,这会儿的孔专员绝对是和蔼可亲地,先是道歉一番,接着,就玩儿命夸赞起薛向来,竟然还厚着脸皮要薛向别误会行署派他去主持招商团,非是不重视此次招商活动,而是他孔某人知人善任的结果。
他孔专员就是看重薛助理头脑灵活,办事不拘一格,尤其是薛助理在讨要地方企业拖欠款上的神来之笔,让他孔专员记忆犹新,这回才点的薛助理的将。
孔专员如是一说,薛向彻底无语了,好在,周道虔一躬后,他薛某人所有的政治攻势都烟消云散了,于此,孔专员所面对的庒力也基本消失殆尽了,能逼得孔老虎当着这么多的面儿说软话,他薛老三也算是出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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