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市长
这不,最先响应的那人,话音方一出口,不少人悚然惊醒,意识到这是绝佳给刘记书留下印象,拉近距离的机会,懊恼这机会怎叫旁人抢了先去。
霎时,満场竟是响应刘记书的声音,一时间,竟是満堂和气,热闹至极。
“好好,那我代表区委谢谢同志们呢!”
说着,刘记书又喊道“哪位是校导领,下次再组织郊游,也记得算我一个!”
最后这句话,⾜显出刘记书的老道之处,此番话一出,既是送人情,又是威慑。
如此一来,惦记着结识他刘记书的,等于吃了个定心丸,还有和刘记书亲近的机会;那些心怀怨恨的,也得偃旗息鼓,人家刘记书说了还会再来,没准儿意思就是,谁捣,我通过这个班级,就能找到你。
刘记书一出,当真千军辟易,看着逐渐退散的家长,他脸上露出笑来,冲⾝边气度俨然的背头中年,伸手作了个请的手势,便待吩咐刀疤脸,运动装青年等三人,准备收拾野味下锅。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嗓音响起“一二三”喊声方落,一众小⽑孩齐声喊道“我们才不要你参加郊游,大坏蛋!”
小家伙方才运用书本上“周总理理发”的故事,质问得运动装青年哑口无声,已然成了所有小⽑孩心中的英雄。
这会儿,刘记书捭阖了一众家长,可一堆⽑孩全聚集在小家伙周围,早就憋⾜了劲儿。要随小家伙来一遭反抗大人的壮举。
刘记书说话的当口,小家伙就在底下策动。待得刘记书说完,她便充作发令员。“一二三”喊出,一众⽑孩齐声应出,声势惊人。
“谁家的孩子,还不带走,带走!”
刘记书恼羞成怒,扯下面目,冷喝道。
他这一发怒,倒吓住了不少人,李老师招呼随行的教师。便要上去,生怕刀疤脸几位动耝,伤着了孩子。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我家的孩子,你刘海涛同志,要带到哪儿去。”
薛老三慢悠悠从一株树后转了出来。
原来,薛老三半晌不露面,并非不清楚这边情况。而是隐在背后,特意要看看小家伙如何应对。
这会儿,小家伙的表演已经结束,他自然要现⾝登场。
薛老三声音不大。却响彻全场,震惊全场。
“刘海涛同志,这家伙叫刘记书刘海涛同志。他以为他是谁,是区委记书。还是区长!”
“这家伙准是一脑子浆糊,要么就是读《⽑选》读傻了。真以为这同志,是能随便称呼的?”
一众家长无不腹诽。
显然,一个挑战森严阶级的傻瓜,哪怕是为了大众利益,也难得到大众的理解,因为,大众本⾝也在维持着等级。
瞅见这张年轻的面目,刘记书脑海上空,电闪雷鸣,乌云密布,霎那间,他脑子一片空⽩,可转瞬,又恢复了清醒,清醒过来,他強忍着要去眼睛,直直盯着那人,心中竟是无比地祈祷自己认错了,可偏偏这张年轻的面目,竟是那样的清晰、悉。
“这位同志,怎么不懂礼貌,你家小孩,你快抱走,小小年纪,刁钻油滑,你这个家长怎么教育的。”
运动装青年怒道。
他浑然没弄清状况,也难怪了,薛向实在年轻得过分,一个如此年轻的家伙,敢直呼刘记书刘海涛同志,这不是哪导领尊严开玩笑么?
方才,在驱逐小家伙之事上,他失了方寸,在刘记书面前失了分,此刻,有了机会,他自然要把失掉的分给补回来。
“方堂竟住嘴!”
刘记书一声暴喝,几乎是踉跄着冲到薛向跟前的“薛…薛长市,我不知道您…我…我真是糊涂了!”
宝丰区委素来威严、善辩的刘记书竟变得笨嘴拙⾆了。
“薛——市——长”
刘记书口中道出的这仨字,不啻于往场中,投下了三枚核弹。
如今的德江市,长市,副长市加起来六七个,但薛姓的长市只有一个。
兼之,薛向⼊德江以来,⼲的轰轰烈烈的事情太多,在德江民间极富传奇⾊彩,因此知名度极⾼。
更何况,场间众人多是公职人员,薛长市的大名自然如雷贯耳。
可谁也没想到,有一天,光芒万丈的长市大人会静悄悄隐在自己⾝边。
最震撼的当初李老师,她怎么也不能把这位文质彬彬、明丰神的男人,和那大腹便便、老谋深算、位⾼权重的长市大人联系起来。
此时,她心中就一个念头“这人前世定是救过观音菩萨的命,要不然,今生怎么这般好命,什么好事都落他⾝上了,哎,不知道怎样的女人,才与他般配!”
最哭笑不得的当属四眼瘦子,马局长,⽩面胖子,红脸中年四人。
四人基本一般心肠:尴尬,太尴尬了,真他妈琊了,老子们竟然和长市打了回牌,还他妈玩儿这么大,等于在导领面前公然博赌啊,不过就算被撤,也他妈值得,好歹跟长市大人玩儿过牌!
其中,要数马局长的心情最是复杂,什么啼笑皆非、哭无泪汇集一处,也不⾜形容。
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要去便大,随便拽来顶一局的小伙子,摇⾝一变,成了自己口中那⾼不可攀的绝顶人物,最无语的是,打牌的当口,他马某人还居⾼临下地塞给人家薛长市十块钱。
想想,他都恨不得寻个地钻进去。
就在众人惊诧莫名之际,薛老三说话了“刘海涛同志,你今天的行为,你让我怎么想…”
“长市,您听我解释!”
刘海涛急道。
别人怎么想,他不在乎,他只在乎薛长市怎么想,这会儿,他悔得肠子都快青了,可还得做最后的努力,来挽回局面。
“解释,解释什么,你刘海涛同志,现在要做的,怕不是跟我解释吧,上次的经济工作会上,我才強调的员同志,尤其是导领同志…对,我不说,你给说,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听进心去。”
薛老三冷道。
刘记书一边擦汗,一边绞尽脑汁,半晌方道“员同志、尤其是导领同志,手握重权,一定要管好权力,用好权力,牢记执政为民,权源于民…”
薛向的理论⽔平极⾼,平素讲话,多能上报,区县的导领也多爱听薛长市总有新意的讲话,薛老三这番在前次全市经济工作会议上关于执政为民的论述,极见功力,不少⼲部都笔记了。
这位刘记书恰好是个好研究理论的,倒也仔细记过,没想到,此刻真就拿出来救命了。
就在刘记书庆幸不已的当口,不知道多少人瞪瞎了眼睛。
堂堂刘记书竟像小生学一般,急得満头蹿汗,规规矩矩在薛长市面前,背起了书。
“记得,光嘴记得有什么用,要心里头记得,你有接待任务,就了不起,就可以打着接待的幌子,让上百生学、家长给你们让道,咱们执政人有这个排场?我看你刘海涛同志,还要仔细学习章…”
刘海涛这人,薛向有些了解,很有魄力,有冲劲儿,就是行事张扬,不知收敛,在宝丰区委班子另立字头,和记书、长市争雄。
原本,借着这个机会,薛长市是想好好磨磨刘大记书这个刺儿头的,但听这家伙竟一字不漏的将自己的讲话背了出来,难免起了惜才之意“行了,甭在我这儿杵着了,忙你的接待去吧!”
“啊,我…我可以走了!”
刘记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德江官场上,谁不知道这位薛长市光眼里不沙子,今次,可以说,他刘某人一脚已经踩进坑里,甚至都做好了找后路的打算,哪成想薛大长市,⾼⾼抬起,又轻轻放下了。
“不走,还让我管你中饭,去去去!”
薛老三挥了挥手“别以为今天的事儿,就算完了,改天你刘大记书,亲自到龙泉中学,给孩子和家长们做解释!”
薛老三抬手放过,一是惜才,二是不愿小题大做。
今天的事儿,说大很大,驱逐上百生学、家长,威福自用,败坏执政人形象,影响恶劣。
说小也小,说穿了,不过是一次导领权力光环的利用,在这个威权时代,薛老三不指望今天收拾了刘记书,便能改变这个现状!
因为维持这个威权状态的,不只是刘记书这种官本位主义思想浓厚的员官,还有眼前的一众生学家长构成的最为广大的群众基础。
君不见,方才,这位刘记书才稍稍显露⾝份,众人的不満,迅速化作了对权力的逢,俯首。
这不是个人的问题,而是社会的问题,眼下,他薛老三的⾼度和能力,远不到治理整个社会的程度。
却说,刘记书得赦,心头狂喜之余,转⾝便闪进树林去了,他连近路也不走,只求快些借助这茂密树林,遮掩住⾝体。
“刘记书,这位就是德江的薛向,今⽇一见,名不虚传,那要是就踢发挥,小题大做,我倒要小瞧他了,说明此人倒是个尊重规矩的家伙。”
不知何时,背头中年赶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