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书屋
首页 > 言情 > 红色王座 > 第三十九章 风刀霜剑严相逼(3)

第三十九章 风刀霜剑严相逼(3)

目录

  “大队长,您可别这样,打架的事儿,是俺带的头,你在社里开会,都不知情,你担的什么责任啊?”李拥军是个义气汉子,最见不得这种场面,刷的眼睛就红了。其余几个参与打斗的小队长也各自低了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九黎村的人也愣住了,初来时,那种恨不得也杀个靠山屯的人,而鼓得⾜⾜的气,怎么被这年轻人三言两语,说得消了大半,竟还有些感动,眼睛发酸。

  秦穷听了薛向这番表态也直牙花子,靠山屯和九黎村为着争⽔,斗了几十年,从没有哪一方向另一方低过头,认过错。可今天,他们的当家人竟然低了头,岂不是靠山屯向九黎村服了软?可为什么自己却⾼兴不起来了,一点痛快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憋屈。就连裹着缟素的死者杨大明的家人也不知如何是好了,难不成真的去拉这个一直给自己说话的年轻副主任出气,真的把他也打死才満意?

  其实这会儿的农村人既倔強又朴实,还通情理,绝不愿把人往死里,往往就是为争一口气,这口气争上了,得了尊重,天大的事都好商量。薛向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决定以柔克刚,果然效果不凡。

  薛向见満场无声,长叹一声道:“九黎村的老少爷们儿们,大明同志的家属们,我先说几点意见,你们看行不行。行,咱就招办;不行,你们再提!第一,人死为大,咱们还是先给大明同志料理后世。不过,你们放心,我薛某人跑不了,就在这靠山屯,你们啥时想来找我出气都行。第二,人死了不能⽩死,咱们靠山屯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样吧。金牛山的果子,野味,咱们九黎村的社员们想摘,想打都行,咱靠山屯绝没二话。第三,大明同志风华正茂,就英年早逝,对他的家人,咱们也不能没有补偿。这样吧,我们靠山屯补给大明同志的家属五百元现金;每年再划出一个壮劳力的工分。归给他们家;大明同志的妈妈。咱们靠山屯生养死葬。好了。我就说这三点,九黎村的同志们,你们讨论吧。”薛向这三点当真是顺人情,明事理。既顾全了九黎村的颜面,又给了九黎村好处,更不忘安抚家属,真正做得面面俱到,滴⽔不漏。

  薛向说完,但听噼哩叭啦一阵声响。原来,九黎村那边,有不少人手中的农具脫了手,锄头砸着铁锹。铁锤碰着镰刀,好一阵脆响。接着,九黎村众人竟大哗起来,这哗声不是不満,而是惊讶。

  靠山屯和九黎村几十年争斗。又不是没打死过人。可每次死了人,不过是自己村子里给点抚恤,对方何曾赔过一星半点儿。这回,靠山屯不仅让出了林子,竟还赔了钱。而且是那么多钱,五百块啊,再添点儿,买头牛也够了哇!再说,每年还有⽩得的工分钱。这,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九黎村的一⼲人甚至有些不好意思了。

  要说这会儿的农村械斗,颇具江湖习气。就算是被打死了人,也不过是重整旗鼓,再行打过,绝不主动把‮安公‬招进来。若是哪家先把‮安公‬招进来,那算是栽了,比主动服软还不堪。不止是在对头面前没脸,就是十里八乡的,也抬不起头来。

  薛向在后世,便听过七十年代农村械斗的段子,再加上又问过李拥军两村的斗争史,对靠山屯和九黎村的恩怨,了解得很清楚。他之所以这样处理,一来,倒不是怕了九黎村这二三百青壮,而是怕化矛盾,造成更大的流⾎冲突。因为,他现在已⾝在宦途,所作所为自当符合这个⾝份赋予的职责。二来,蔡⾼礼意图挑起两村械斗,打的什么主意,他心中也已大略有数,自不能遂了蔡⾼礼的意。三来,消弭灾祸的所费实在不多,不过是五百元钱和每年的一个劳力工分。至于那个随便进出金牛山的许可,和空头支票差不了多少。因为他决定散场后,马上组织人进山,将那百十头野猪捉捕回来。去了这百十头野猪,金牛山里无非是些野果野菜,另有三两只野兔野,让与九黎村又何妨?

  薛向拿钱让利,果真将九黎村众人砸晕了。就连一脸悲戚的死者家属,这会儿也听了哭啼,瞪圆了眼睛,在争论着什么。秦穷这会儿也没词儿了,继续闹下去,实在不像话。难不成真把这好心且仗义的副主任拖出去打死?况且这会儿,大明子的家人都快为了那五百块钱打起来了,自己再強出头,又所为何来。

  薛向见众人不说话了,撩开蓝呢子军装,从间解下个黑⽪包来,探⾝进去,拽出一扎寸许厚的大团结,大拇指按着钱钞一端,轻轻一擦,便点出一叠,递给蹲伏在地上,守着尸⾝的⿇⾐老妇:“大妈,人死不能复生,您老还得节哀,注意⾝体啊!这些钱虽买不回大明兄弟的一条命,也只能算咱们替他尽尽孝心了,您收着。”

  老妇人闻言,抬起头来,看着薛向,浑浊的眼睛已哭得‮肿红‬,既不接钱,也不说话,満眼的悲戚,看得薛向心中也是惨然。薛向见那老妇不接,便待把钱托给秦穷,由他转,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怕秦穷私呑了。

  哪知薛向还未及菗手,一个年长死者几岁、面目颇为相似的⽩服汉子,伸手将钱钞接了过去,嘴里还哼哼着:这么点钱,买我弟弟一条命,便宜你们了。边说边惶急地‮开解‬⾐衫,一层又一层,直至贴着⽪⾁,才把钱钞蔵好。

  薛向看他装束、样貌,便知是死者兄长,心道:他来接钱也一样。是以,并未躲闪。不然,那汉子哪里能从他手中将钱抢去。薛向观这汉子做派,暗道:以后,每年的工分钱可一定得这老妈妈手中。

  秦穷见大明子的哥哥收了五百块钱,便知大局已定,死者家属都不争了,自己还争个什么劲儿,况且村子里又不是没得好处,便出声喊道:“九黎村的老少爷们儿们,按说大明子的死,不能就这么算了。可是靠山屯的薛主任仗义,又赔钱,又赔礼,咱们还要怎样?真拉了薛主任去顶罪,到哪儿也没这个道理不是?诸位,若是觉得薛主任做事还算公道,咱们就打道回家;若是有不満的,尽管提出来。”秦穷话罢,九黎村一众人等却没有回音。

  这会儿,众人都在思忖那五百块钱是不是赔多了,山里人命,还没听说谁的命值了五百的,该知⾜了!秦穷见无人应声,冲薛向做个手势,吆喝一声,便待领了人撤退。

  就在这时“突突突…。”东南方向一阵马达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但见却是公社仅有的那辆老得不行的东方红拖拉机,正着耝气,杀奔二来。拖拉机后拖箱上,当先正中站着的便是公社治安大队大队长朱龙,再细一瞧,那一帮蓝布⾐不正是治安大队的众老虎⽪嘛。

  那东方红拖着老⾼的黑烟,气势汹汹,上了打⾕场仍不减速,直直朝众人撞来,唬得人群大,在离人群两米处,才堪堪停住。车未停稳,⾝材壮硕、浓眉大眼的朱龙领着一帮蓝布⾐们,便从车厢上跳了下来。

  未几,驾驶舱也打开了,步下一位中年人来,⾼颧骨,塌鼻梁,一⾝灰中山装却穿得周正严实,正是多次诘难薛向的邓家有。邓家有下得车来,老远便冲薛喊道:“薛向同志,听说靠山屯出了大事,竟然打死了人。蔡主任委派我过来处理,没想到,刚到地儿,果然就见你们起了冲突,多亏我们来的及时。”

  邓家有故意称薛向为同志,而不是主任,有两层意思。一是,他心中不觉得嘴上没⽑的薛向配得上主任这个称呼。二是,就算薛向挂了副主任的头衔,他邓家有排名也在薛向之前,称呼同志,更是有意无意地強调从属关系。

  薛向前世在机关混了十来年,自然知道他这点小伎俩,并不放在心上,竟満脸堆笑,了上去:“邓主任来靠山屯指导工作。”薛向庒不提什么“死人”“处理问题”、“冲突”的话。

  邓家有一双手被薛向握得生疼,心中叫骂,嘴上也不客气:“薛向同志,我可不是来指导什么工作的,就是来处理靠山屯社员打死九黎村社员杨大明一案的…。”

  不待邓家有说完,薛向打断道:“邓主任的消息哪里来的?什么是靠山屯社员打死九黎村社员杨大明?何时又成了案子?谁报的案?哪个‮安公‬部门立的案?你可别跟我说就是公社治安大队立的案吧?他们貌似还不够格吧?”既然对方来势汹汹,薛向索也撕下面⽪,一连串的反问便扔了过去。

  薛向知道,这种情况下,躲是躲不过去了,不耍些歪的琊的,让邓家有一上纲上线,准得坏事。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