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天地之大
叶承空洞得没有一丝表情,空洞里蕴蔵着种种让人无法猜测无法理解的物质,一个人到了怎样的心境才会有这样的神情。
哀莫大于心死
恐怕任何人在听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说出这番话时,都会有心死的感觉。
那番纯美的爱恋,在夜一之间崩塌掉了,等那层爱情的华丽外表被剥去之后,留下的只有欺骗、谎言,甚至谋
叶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审视了丁香半晌,就好像在看着一个从没见过面的陌生人。
然后,他再也没说一句,快速的转⾝,大踏步走出屋子,他走的很快,姿态一点儿不潇洒,往⽇的那些倚马斜桥、放不羁的气质再也没有,倒像是一条被主人赶出家门的丧家狗
等他走到院子门口,伸手刚刚碰到大门的时候,丁香忽然远远的喊了一声:“叶承”
叶承忽然定住,手也停在半空,整个人好像凝固了一般。
他没有回头,没有言语,但他在听。
丁香顿了一顿,把嘴咬得发⽩,最后才道:“你永远也不要再找我永远”
叶承迟疑片刻,头也不回的拉开院门,径直走了出去。
就在男人最后一抹⾐角消失的时候,丁香整个人一下子瘫软下去,蹲在地上,两手捂着脸,无声的哭了起来。
司马风云老脸蜡⻩,看着女儿好像被人扯走了心肝肺一样的样子,他也心如刀绞。
他经风雨,多少沉浮,什么事看不出来,他知道丁香之所以说那么绝情的话,就是为了把叶承走,让他不至于受到连累,可他更清楚,丁香这么做要承受多大的伤害。
“香香,你这又何必呢,那小子值得你这么用心么”司马风云叹道。
丁香站起⾝,扑在⽗亲怀里,哭得更痛了“爸爸,除了这么做,我没得选择,我没得选择”
时间紧迫,没工夫再儿女情长下去,邱健鸿道:“老爷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司马风云拍拍女儿肩膀,把她放开“爸爸不好,全都是爸爸的错。”
然后,他在屋子里环顾一周“你们以为我在燕京这么年会没有防备么,所谓狡兔三窟,我当然早就想好了会有这么一天。”
说着,司马风云一庇股坐在虎⽪椅上,右手在扶手猛地摁下去,只听“酷”的一声,背后的硬木桌案竟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这是”邱健鸿、司马兄弟和丁香都不知道在风云会总坛还有这么一处地方。
“这就叫狡兔三窟。”司马风云道。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烈的声,很快,⾎鹰带着铁⾎十三鹰的几个兄弟冲进来,全都披着一脸⾎,神⾊再也不像刚才那般冷静:“老老老爷子,外面”
“外面怎么了”司马风云沉声道。
“姓叶的那个家伙他”
刚说到一半,他的声音便被烈的声掩盖。
丁香霍然冲了过去,一把抓住⾎鹰:“他怎么了”
“他他他居然用自己⾝体给我们当盾牌”
话音未落,声再次大作,好似放鞭炮一般。
丁香怔怔的站在那里,一脸惑神情,讷讷的说不出半句话来。
“我们快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司马风云被众人拉扯着进了地道,紧接着是司马兄弟和风云会几个堂主,邱健鸿一把拉住丁香,用力摇着她木然的⾝子“快走,没时间了”
可就在这时,声顿然止息了下。
丁香悚然动容,眼泪滚滚落下,她已经能想象到叶承出去后发生了什么,以她对那个男人的了解,他一定不会那么轻易去投靠警方,即便自己说的话再恶毒,他也一定是在用自己能力全力保护自己逃开。
想到这里,丁香心里又恨又恼,嘴里失魂落魄的喃喃道:“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我要是不走他,他也不会这样”
“你没害他,那是他自己自找的。”邱健鸿道。
丁香恍惚的目光忽然锁定了邱健鸿:“邱大哥,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她⾝不由主的抓住邱健鸿,把他一步步推到墙上,很显然,她早已丧失了理智,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已然无存,自打听到外面的声,她就已经不是她自己了。
叶承要是死了,她还会活着么
她已经暗暗打定主意,只要能让自己⽗亲平安之后,她会从容赴死,叶承怎么样,她就会怎么样。
“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邱健鸿一把抓住丁香的胳膊,愣是拖着她往地道口而去。
“我不走,我要去找他,我一定要找到他。”丁香发了疯似的挣开,跌跌撞撞的冲动门口。
邱健鸿火急火燎,幸好冲了过去,扯住丁香的⾝子,硬是要拉她回去。
丁香眼睛里一片空洞,脑子里不停出现叶承的名字,不管不顾拼命往外冲。
邱健鸿急了,拿起把重重打在丁香的后脑上,女人两眼翻⽩,⾝子一软,便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雨打窗户的声音,她幽幽的睁开眼睛,头顶的灯泡晃晃悠悠,有些刺眼的不适,她马上又闭上了眼睛。
回忆起之前发生的种种,好像有针一下刺进柔软的心房,狠命的翻搅着,眼角有种热热的体溢出。
过了半晌,她再次睁开眼睛,便看到司马风云正坐在边,凝眉看着自己。
丁香嘴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忽然感到一阵鼻酸,眼泪大滴大滴的涌出来,她撇过脸去,如墨的青丝下,那张精致的脸庞越发苍⽩。
“孩子,我们没事了。”司马风云轻声道。
四下里一片平静,窗外黑漆漆的看不到任何星光,人,仿佛呆在一口大铁锅里。
这一切的平静还不是靠那个男人用命换来的么
“这是哪儿”丁香用毫无⾊彩的声线问道。
“市区的一家小旅馆,你放心,老板是马王的人,岳峰已经帮我们安排好了一切,没人能找到这里。”司马风云道。
过了好久,丁香嘴角尝到一股⾎腥,刚咬了下嘴,便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这才发觉嘴早已被自己咬破了。
她伸出素⽩的小手,掖去眼角的泪痕,慢慢从上坐起来,一声不响的下了地,脑子里忽然一片眩晕,⾝子摇了摇,扶住边才没摔倒。
她把心一横,一声不响的就往门口走去。
“孩子,你要去哪儿”司马风云惊道。
“我去找他。”丁香一字字道。
司马风云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揪心的道:“他已经死了,你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听到那个“死”字,丁香忽然顿住“不,不会的,他答应过我,我不让他死,他永远都不会死的。”
司马风云叹息一声,知道女儿已经陷得太深了,如果早一天听自己的话,不和那个男人往,也不知现在要承受这么大痛苦。
不过,另一方面,他自己都不能不承认,要是没有那小子,自己这些人一个都活不成。
“孩子,你醒醒吧,你是司马风云的女儿,一个男人就把你打败了么”司马风云大声道。
丁香木然回⾝,嘴角似乎挂着某种嘲讽:“没错,我是司马风云的女儿,但我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
“至少还有你爸爸,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咱们一定能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为了你的东山再起,死的人还不够多么,你的眼里除了这四个字之外还有什么。”丁香的声音不大,语调也很平静,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司马风云怔了半晌,才道:“就算你找到他又有什么用,对着他的尸体大哭一场,他就能活过来么,别傻了孩子,现在外面都是察警还有天龙帮的余,你要是出去,走不出这条街就会有危险。”
丁香静静的来到窗口,望着黑沉沉的外面,在窗玻璃上留下一张寂寞的剪影。
不再有哭声,也不再有眼泪,因为她的心已经死了。
哀莫大于心死
一个望着窗外,一个望着女儿憔悴的背影,⽗女俩在这么沉默的呆在屋子里。
司马风云第一次陷⼊深深的自问,他不是一个简单浅薄、喜意气用事的人,正相反,他深沉老辣、他明察秋毫,他是黑道上少有的有大智慧、大气魄、大手笔的枭雄。他相信如果他生在世,一定不次于那些名垂史册的世豪杰。
可那些又有什么用呢,偌大的风云会夜一之间就垮了,十年的努力到头来只是一场浮云,那些个机关算尽、心⾎熬⼲又换来了什么,到现在还不是像条丧家狗一样躲在这里,眼看着自己女儿痛苦绝望又无能为力。
丁香说的没错,她是司马风云的女儿,可自己又给了她什么
司马风云似乎苍老的几岁,鬓边的⽩发好像又多了几。
他来到丁香⾝边,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窗外一片黑沉沉空寂,仿佛一片茫茫的未知世界,天地之大,却没自己⽗女一丁点儿的容⾝之地吗
忽然,他猛地看到远处似乎闪过一道火,脑子里电光一闪,来不及说声“危险”一下便挡在窗前,刚好挡住丁香的⾝子。
哗啦
窗玻璃砰然碎裂,司马风云⾝子一震,闷哼一声,他顾不得自己,拼尽全力将丁香推倒在地。
与此同时,窗外一片嗖声,看不见的弹子雨点般洒了进来,把头顶的灯打个粉碎,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把对面墙上的石英钟打个稀巴烂,上的被褥也给狠狠撕开,棉花碎屑飞了満屋子。
咣的一声,门被踹开,邱健鸿带着司马兄弟闯了进来,不顾一切的冲到司马风云跟前“老大,你怎么样”
司马风云奋力推开他们,咆哮一声:“别管我,保护丁香”